马向福见儿子脸上表情吓人，似乎随时要爆发，他急忙上前安慰：“儿子，你别冲动。
你才从里面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去了。”
马为仁见爸爸紧张，他努力放松心情：“爸，我是坐过牢的人，我知道不能冲动。
你放心吧。”
马向福欣慰地道：“我儿子成熟了，做事情知道轻重，这我就放心了。
你陪着叶先生说话，我去厨房做饭。”
说完快步走向厨房，叶长青看着马向福的背影，感觉他身形似乎更单薄了，但脚步却很轻快。”
马为仁对叶长青道：“进屋里坐吧，聊几句，我去帮我爸做饭。
他年纪大了，干不了活了。”
叶长青点点头：“那就在院子里聊吧。”
马为仁眼睛盯着叶长青看了几秒钟，久久不说话。
叶长青皱起眉头：“说话啊。”
马为仁微微摇头：“刚才说到没什么让你帮忙的，其实我有一个事情想让你帮忙。
只是……这事很麻烦，如果我开口了，就是害了你。
还是算了吧，你走吧。
哦，对了，谢谢你，谢谢你替我三个哥哥报仇。”
说完挥挥手，在叶长青脸上多看了一眼，转身往厨房走去。
叶长青看着马为仁的背影，终于知道马向福为什么说他太实在，他对马为仁高看了一眼：“别走啊。”
马为仁停下脚步，笑着看着叶长青：“哦，对了，我还没有留你吃饭，吃完饭再走吧。”
叶长青严肃地道：“说正事，刚才那个家伙，我帮你处理。”
马为仁一愣，随后摇摇头：“这样会害了你的。”
叶长青觉得必须给他一点信心：“我是农门的人，我也不是没有一点点背景，我能应付。”
马为仁脸上露出苦笑：“我也是农门的人，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门的人。
马家的子孙跳出农门的，都过上好日子了。
都是人才。
留在农门的全都是最废物，最被人瞧不起。
我不是看不起你，如果你有本事，就不会一直待在农门，你早腾飞了。
你的背景……不提也罢，你是惹不起张建刚的。”
叶长青砸吧砸吧嘴，感觉被人小瞧了，可是这家伙却声明不是看不起他。
他都没法反驳了。
他也懒得反驳，有些事情，嘴巴说一万遍，都不如做一次有效果。
转身就往外走。
钱程快步跟上往外走。
马建刚见叶长青走了，叹口气，叶长青走了，看来他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走了也好，否则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了。
下午，太阳西坠。
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是，许多人走出家门开始正常活动。
马为仁走出家门，看到对边大树下，叶长青坐在树下乘凉，他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叶长青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汽车：“车没油了。”
没油了
马为仁皱起眉头：“真的假的”
他本能地感觉这是假的，叶长青也许是真心想留下来帮忙。
他心中多了一丝欢喜，虽然不想连累别人，但有人帮忙，还是值得庆幸的。
叶长青没好气的道：“不信你去看看去。”
马为仁眼睛盯着叶长青的脸，可是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他转身朝着汽车走去，试探着拉开车门。
车没锁，伸手点了一下启动键。
车载电脑启动，前面的显示屏出现一个带着感叹号的加油标志，竟然真的没油了。
他心中有些失望，叶长青是因为没油才没走，不是自信有实力，留下来帮他解决问题。
叶长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送油的车还没来，在这里好无聊，你去田里是吧，领我一块去呗。
我想看看你们种了几亩地。”
马为仁无所谓的道：“好啊。”
两个人聊着天朝着村口走去。
大树下，钱程看着两个人走了，心中无语，送油的车早就停在了村口，叶长青不让进来加油。
他已经多付了一天五百块的工资。
关键是叶长青胡乱扯出来的借口，马为仁还信了。
马为仁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打量街道两边的房子。
五年不见，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但村里的样子全都变了。
房子拆掉重建的只有五六家人，其他的村民的房子还是走时候的样子。
可是在他眼里，感觉就是变了。
以前，每家每户门口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也打扫得清爽，现在许多村民门口已经长草了，院子里变得破败萧条，落叶，一簇一簇的荒草，虽然不是那种长得茂密的那种，但就是长了。
就像是秃子头上，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一样。
他继续往前走，快走到村口了，也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
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中年人，都是老人。
他有一种进入老人村的感觉。
他忍不住感叹一句：“人都干什么去了”
叶长青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们村里的。”
这个村子有些荒芜，跟沙井村没法比，沙井村是城中村，许多人都往外租房子，年轻人很多。
他家以前原本准备重建的，按照妈妈说的，多盖几层，租出去赚钱，因为他开公司挣了钱，不需要靠租房子赚钱了。
所以就没有重建，还是几间平房的老房子，虽然看着跟不上时代，但院子里有树，阳光能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里。
住得很舒服。
马为仁皱起眉头，就不应该问，他索性不说话了。
走出村口。
他突然停下脚步。
原先一出村子，就是庄稼地，这个季节，玉米苗应该长到膝盖了。
可现在完全变了。
村口盖了许多小院，每一个都像是他家的那种，但建造得更典雅，似乎比破旧的砖瓦房子，多了一点现代感。
一眼望去，大概有七八十个小院。
已经跟比马家庄还要大。
每个院子门口，都停着车，还有许多穿着很时髦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
叶长青见马为仁站着不动，问了一句：“怎么不走了
带我去看看你家种植福麦的农田，我想看看。”
马为仁发出低沉的声音：“我也想看……可是……没了。”
叶长青皱起眉头：“没了什么意思
农田还能飞了”
马为仁指着不远处的小院：“那几个小院，大概占二亩地，原来是我家的麦田。”
叶长青看了看那一片农家小院，看建筑应该有两三年了。
现在就算是把那些小院子拆了，地也报废了，没办法种庄稼了。
他突然有些担忧：“这么说，你没有地种植福麦了。”
马为仁叹口气：“倒不是没有，前面还有一块地，还有一亩半地，河滩还有二亩地。
一共是五亩地。
走吧，去看看前面那一亩半地。”
两个人顺着水泥路往前走，走了五百多米，停下脚步，马为仁看着一堵墙愣住了。
叶长青看看马为仁，看看那堵墙，有些不解地道：“你看着墙干什么
走啊，你不是带我去看那一亩半地吗”
马为仁皱眉头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就看到里面，原本种庄稼的地，长满了荒草。
有些高一点的蒿子，已经有一人高了。
他有些生气地道：“好好的地，怎么荒了
我家的地也在里面呢，圈起来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开了过来。
开到跟前，见两个人挡住了路，鸣笛催促让路。
滴滴
马为仁往路边走，顺便看了一眼司机，当他看到开车的人，他抬起的脚顿住，口中惊呼了一声：“孙倩倩”
叶长青听到惊呼，回头看去，开车的是一个女人，女人长得很漂亮，头发像是电视上的明星刚做的造型。
吹得特别蓬松，前面刘海向上拱起一个弧度。
衬托的女人特别有气质。
女人也很惊讶。
叶长青从两个人的表情看出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有种直觉，两个人有一腿。
他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现实版的情人重逢的戏码。
吧嗒
车门打开。
孙倩倩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上身穿着真丝的衬衫，衬衫的下摆塞进了裙子里。
外束腰的造型，显得腰特别细。
胸口真丝的布料被撑得圆滚滚的。
把女人火爆的身材凸显得更加夸张。
他走到马为仁跟前：“你出来了”
马为仁有些慌乱：“出来了，你……还好吧。”
孙倩倩娇俏的脸上露出唏嘘之色：“还行吧，你呢，你在这干什么”
马为仁指了指院墙：“我家这里有一亩半地，我过来看看，没想到被院墙围上了，我还没有找到怎么绕过院墙。”
孙倩倩皱起眉头：“如果你家的地在里面，那就不是你家的了，这院子里的地是张建刚承包的。
承包了五十年。”
孙为仁听到张建刚的名字眼睛微眯：“他要种地”
孙倩倩笑着道：“人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种地，去年国家出台政策，用地开始收缩，以后拿地就不好拿了。
人家把地拿下，用院墙圈起来，坐等涨价了卖出去。
随随便便赚一两个亿，你说人家会种地吗”
马为仁顿时面色大变：“凭什么
我家种植麦子的地，凭什么被他拿去卖钱”
孙倩倩皱起眉头：“什么你家的，地都被人家圈起来了，这是人家的。”
马为仁有些气愤地道：“我爸那人，把地看得比命都重要，我不信他愿意把地让出去。”
孙倩倩微微摇头：“他不同意，能拿人家怎么办”
马为仁被问住了，爸爸跟张建刚因为村口的二亩地闹僵了，最后动手了，他因为保护爸爸坐牢了。
四个哥哥不在家，爸爸年纪大了，确实没有办法。
他看着孙倩倩，觉得聊这个也聊不出所以然，索性转移话题：“你现在……混得不错，找到……另一半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盯着孙倩倩的嘴巴，眼睛里似乎带着殷切的期望，期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孙倩倩脸上笑容消失，沉吟了片刻道：“算是找到了吧。”
算是
马为仁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算是什么意思”
孙倩倩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笑得有些无奈：“我找的男人了，那个男人有老婆，而且不止一个女人。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马为仁听得愣住，脸上露出诧异：“怎么……怎么会这样，你这么漂亮……那个男人是谁”
孙倩倩不敢面对马为仁炙热的眼神，看向一旁，口中喃喃道：“张建刚。”
张建刚
马为仁眼睛瞬间圆睁：“你……你怎么找他”
孙倩倩视线从远方收回，美眸中带着晶莹的水雾，看着马为仁：“不找他，难道我去牢里找你吗
我需要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我爸爸工地掉下来残疾，我弟弟要上学。
我需要钱，我认识的人当中，就张建刚最有钱。
人家随便吃一顿饭的钱，都够我花一年的。
我只要讨他的欢心，我就有钱，他还给我买车，买包，买衣服。”
马为仁听得心如刀割，他知道孙倩倩对他有感情，他还有些不甘心：“我……我出来……我会努力帮你的。”
孙倩倩冷声道：“你出来干什么”
马为仁理所当然的道：“种地啊，我种植福麦，我一定能赚到钱的。”
叶长青说了，按照许承宗的种植方法，一斤小麦能卖10块钱，只要种的地够多，他相信就能赚到足够的钱。
种地
哼
孙倩倩脸上露出冷笑：“你还有地吗
村口你家有二亩地，人家改成农家乐了。
院子里你家有地，但现在就算是长满荒草，你都没资格种一粒麦子。
河滩你家也有二亩地，被人家搞成沙场了，卖沙子早就挖空了。
你这么窝囊，就算是当农民，你连地都没有，你怎么帮我
让我和你一起喝西北风吗”
这……
马为仁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活得这么失败。
以前就算是坐牢，他觉得出来了，总会变好的，毕竟已经在人生谷底，就算是再差，也不会更差了。
没想到孙倩倩几句话，他感觉人生又向下滑落了万丈。
坠入了比低谷还低的万丈深渊。
孙倩倩见马为仁不说话，冷声道：“马为仁，你不要说我见钱眼开，也不要说我因为你坐牢，转身投入有钱人怀里。
不要找我的问题，你应该找找自己的问题。
你家的地被人家抢了，你的女人被人家抢了。
只能说你不如张建刚。
说明你废物！”
说完不等马为仁开口转身上车，一脚油门开车离去。
马为仁被骂得傻了眼，直到汽车开出去一百多米，他突然暴跳如雷：“去你妈的吧，我怎么废物了，小时候，我学习是全年级第一名，就算到了高一，老子依然是全年级前十。
要不是我爸供了四个大学生，供不起我，我会辍学吗
张建刚是个屁，高中都没考上。
他会什么，就算是打架，我一个打他两个，要不是我爸拉住，那一次我宰了他。
学习不如我，智商不如我，他打架也打不过我。
老子跟他比，怎么就废物了
不就是他爷爷经商吗
不就是因为他姑姑嫁给当官的吗
老子没你说的那么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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