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丫头！”明老夫人斜着她，笑得眼纹深深。半晌后，又正色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老夫人请说！”晚宁没太在意，她要问什么，自己多少能猜到一些。
“那位莲娘子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不知是师从何人，又是何出身？你与她，如何认识的？”明老夫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
晚宁不以为意，神情很平淡，似乎一点不觉得明老夫人问这些私秘有何不妥，连想都没想就道：“我只知道她是孤儿，是被隐居山里的一位老医师捡回去养大的。从前我在临安逃亡的时候受过一回伤，伤得很重，差点就死了，是有幸碰到莲娘子才保住了命。”
明老夫人奇道：“这么说，她还是你的恩人？”
晚宁笑容真挚，“是呀，恩人！”莲卿救了她孙儿的命，确实是她的大恩人。
明老夫人神色暗了暗，不知怎么就叹了口气，“也是我们家的恩人。”
晚宁轻笑，她明白明老夫人的意思，随即道：“老夫人不用担心，莲卿很快就会离开长安了。”
“要走？为何？”明老夫人有些震惊，那位莲娘子若是和宁丫头有旧，又对他们家有大恩，这样好的机会为何不留在长安发展？难道她不是想攀附权贵？
那孩子医术高深，也颇有傲气，不攀附权贵也说得过去。只是，既然有本事就更该留在长安，总比四处漂泊要好。她们家还有宁丫头都会护着她，也可保前路顺畅，为何偏偏要走呢？她着实想不通。
“她是个闲散性子，就喜欢四处游荡，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多久的！”晚宁解释。
明老夫人还是不懂，疑惑地蹙了蹙眉。
晚宁笑，莲卿是江湖客，她这种人不是从未离开过长安的明老夫人能懂的。用莲卿自己的话说，她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惜了！”良久，明老夫人叹了一句。她是真觉得可惜，那孩子虽然无礼，可在孝真的事上却很用心。她看得出，那孩子有为医者的仁心，是个很好的大夫。
晚宁也叹气，“是啊，我也希望她留下，可天地之大，她心不在此。”她知道，就算莲卿不是身在鬼宗，她也不会长久地留在长安。
明老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难受。孝儿对这位救命恩人很是上心，虽然她不是孝儿的亲祖母，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心意她又如何不懂。
本想为孝儿留住莲卿，不管是什么出身，凭他们璟安侯府也是能留住的，做不了正室，一个通房侍妾也是可以的，所以才在晚宁这里试探，没想到晚宁会如此说。
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莲卿绝不是普通的医师，而晚宁这丫头更是不简单。她早该明白的，这种事不是她一厢情愿便能做成。
晚宁一边拿了块点心漫不经心地咬着一面瞄着明老夫人的脸色，看她一副又是懊恼又是犯愁的模样，也有些无奈。
可怜天下长辈心……明丫头肯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不过她想得应该和自己不一样。
莲卿再怎么有本事，便是救了孝真的命，在身居高位的明老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没有身份的市井女子。
安家男子极少纳妾，不过孝真是个特例，毕竟他都二十六了却还未娶妻，即便如今身体康健了，以他的身世，安家也不一定会让他娶名门贵女。
明老夫人的意思应该就是心疼孙儿，想依着孝真的意思把莲卿留在他身边。不过，她并没考虑莲卿的意愿。
因为不懂，所以她把那位“市井女子”想得过于简单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明老夫人又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似是想把心头的烦恼挥散，“罢了，既然如此，也确实不好强留。”
晚宁微笑颔首，明丫头果然是个明事理的，这么多年了，依旧没变。
心里的事情放下，明老夫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又和晚宁闲聊了几句，提了提宫里宫外的几件事，顺便提点教导她。
晚宁心中有数却都认真听了。
明老夫人看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又忍不住喜欢，二人相谈甚欢，之后又留她用午膳，定了时辰一同进宫。
晚宁一一应下。午时在安家用了饭，就没回慕府，去了安晴的院子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时辰又换了身绣工精美繁复的牡丹纹衫裙，配了一套赤金流珠头面，外头披了件和衫裙同样绣纹的烟粉色绣金披风，把一旁的安晴看得赞叹不已，直夸好看。
收拾妥当，就出门和明老夫人一起上了马车。
明老夫人看到晚宁的装束也是眼前一亮，小丫头很适合穿这样的华贵的衣裳，仿佛是天生的贵气。
想到天生的贵气，她又愣了会儿神。那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又涌上心头。不由拧眉又打量了晚宁好久。
晚宁坐在马车上想着别的心事，并没在意明老夫人的异常。
…………
今日的宫宴设在华清宫，供文武百官饮乐，女眷的宴席则设在瑶华殿，由慕贵妃主持。
这还是慕贵妃入宫以来第一次主持宫宴。如今皇后之位空虚，自王皇后过世后，皇帝就再也没有立后的打算，便是当年盛极一时的颜贵妃，陪伴了皇帝近二十年，却至死也未能得到皇后的尊位。
慕贵妃深得皇帝宠爱，虽早早就受封贵妃，却似乎也够不到皇后之位。
不过，也因皇帝宠爱，贵妃如今在宫中所受待遇与皇后也相差无几，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慕晚宁进宫的时辰尚早，便和明老夫人先去了芙蓉殿拜见慕贵妃。
晚宁扶着明老夫人才走到芙蓉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她和明老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惊奇。
明老夫人笑道：“这是……有人比咱们来得还早呢！”
晚宁眼角瞥过门口的女使，眨了眨眼，凑近明老夫人耳边，低低问：“是太子妃？”
明老夫人乐呵呵地拍了拍晚宁的头，“你这丫头也聪明地太过了！这都能瞧出来？”
晚宁撇嘴，“老祖宗您不也瞧出来了，我这也不算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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