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恶魔，一只已经有上千年岁数的恶魔。
我的族人叫我巴斯拉，意思是最弱小的恶魔，我确实也只能偶尔搞些小动作，戏弄戏弄弱小的人类，却不能做大奸大恶的魔。
不能做大奸大恶的魔是会让族人瞧不起，甚至唾弃，我更是连给别的族人做使魔的能力都没有。
谁都可以欺负我……
那一天，我又被族人欺负，它们扯坏了我的翅膀，打得我满身旧伤加新伤，还被它们施了魔法，变成一只通体黑得像一团烂臭布的小鸟儿，随意地丢出恶魔界。
伤口很疼。
痛得我忍受不住，渐渐醒转过来。
当能清晰看清眼前的事物时，我见到一个小女孩，她稚嫩的小脸上脏兮兮的，却露出很耀眼，很温柔的笑意。
是人类。
我惊吓万分的拼命地扑腾着，想从她的双手上离开。
她看着我的挣扎，用小心翼翼又温暖的双手把我的身子包裹住。
“你受伤了。”
她语气温柔，“别怕，我带你去找阿婆。”
看到她口中的阿婆时，我才知道这阿婆其实是他们一族的长老。
阿婆细心地为我清洗伤口，仔细上着药，又教了小女孩怎么照顾我这只小小鸟儿，我便跟着小女孩离开，回到她的住处。
一处三棵大树合抱着，开然形成的树洞，里面铺着厚厚的粗草堆，一张布满补丁的薄毯子。
我在小女孩细心照顾下，伤口慢慢的好起来。
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展翅高飞。
小女孩很伤心，一直，一直，一直哭着。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不用难过，我可以学走路。
事实上，我也正一爪一爪地依着她的样子学走路……
阿婆也劝着她说，其实可以养在笼子里。
她摇头，小鸟本来就是自由的，应该是展翅翱翔在天地间，而不是……困于囚笼。
这是我听到最暖心的一句，如果我没有办法破除魔法，我就是永远的一只鸟，一只随时被其它的禽类或是人类杀死的鸟，更是一只没有了翅膀的鸟。
阿婆看小女孩很难过，便告诉她，我是一只被施了魔法的，没多大能力又软弱的魔物。
“为什么要施魔法？”小女孩双手抱搂着我在怀中，仰着头神情认真的问阿婆。
“就像我们人类一样，小伙伴之间不也有欺弱怕强的么！”
小女孩听了这话，呆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半天。
我在她面前拼命的跳上跳下，也依旧引不起她的任何注意。
“我叫阿亚，你叫阿图，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阿图是我们族第一勇士的称号，这个称号从现在起就是你的名字。”
良久，她对我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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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图。
第一勇士的称号……就是我的名字。
从记事起就没有名字的我，终于也有了名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给我起名字，但是我喜欢她，喜欢呆在她身边温暖的感觉，也喜欢她为我起的名字——阿图。
其实我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她叫阿亚，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草原孤儿。
隔天，她把我放进笼子里，又在里头放了两个竹子做的小杯子，这是她专门为我做的吃饭、喝水用的“碗”，在其中一个“碗”里添了满满的清水，另一个放满敲碎的红果子，嘴里说着“去去就回”，人结果却跑出去整整一天。
第三天早上，她终于回来，满身的草硝和泥土，小脸脏得只剩下眼睛。
接着便忙进忙出，把小屋子里的东西归拢收拾好，再用一个小筐把要两件有着很多补丁的衣服放进去，还找十来块碎布缝了个束口袋子，从外头树杆上拿来给我做窝的鸟巢，直接从笼子里小心翼翼拿出来，放在一个小木盒里并在筐边上固定。
做完这一切，她笑得一脸满意，拍着小手儿。
把我放进带孔的小木盒里后，她的小手托着三根长短颜色各异的羽毛，看了一小会儿，微笑着细心地收拾好，放进那个缝好的百布袋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前一天开始，就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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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我是被晃醒的，探头一看，正行走在苍茫的草原之上。
阿亚这是离家出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阿亚爬山涉水，过小溪踏泉水，在这座山行过，那座山走来，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电闪雷鸣……
原来，她在收集羽毛。
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收集羽毛，也想不出她为什么一直不出声就只对着我笑。
饿了，采磨菇，摘野果；渴了，喝一口甘甜的泉水；累了，找块干爽的地，倒在山野草木间休息；困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阿亚长得越发高，也更瘦更黑，手脚变得很长很细，手指骨骨节节节分明，头发又粗又黑还长。
在一大块有着枯树烂叶的岩石上边，阿亚仔细地查看着新集到的羽毛，收拾好后，接着喂着我喝了一些露水，又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身子，笑得分外的开心。
多年的无语相对，我渐渐学会在她的笑脸中寻找她的一怒、一笑，学会在她的笑容里领会她想表达的东西，也开始用点头摇头，啄地，啄脚等等的肢体动作来表达我的想法。
我们相处的模式，越来越能进行无声也沟通的佳境。
某一天，阿亚突然一大清早就兴高采烈，甚至久违地跳起了她的家乡舞，她指着那一大筐的羽毛笑得又眼晴咪成一条弯弯的线。
羽毛收集齐全了。
隔天一早，我和阿亚又踏上了新的行程。
她不再寻找鸟儿，据她的比划，似乎是一种什么植物。
她细细的，一棵树一根草地寻找过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是我从一个路过的猎人那儿听到，学会的一句话。
阿亚找到她要的——桑树，属桑科，为落叶乔木。
她在山里养起了蚕……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找完羽毛，又养起蚕，还织？
阿亚用蚕丝九根编织成一束，再把洁净、漂亮的羽毛一根连着一根的织就在一起。
数年后的某一天早上，睡醒来的我发现，我变回真身，身上披着一件羽毛披风。
阿亚趴在我的边上，一只手还轻扯着一股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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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图。”她沙哑暗沉的声音传来。
“我在。”
我在她醒来前，已经能幻化成一个人类的样子，听到她的呼唤，我坐到她的身边。
“阿图，从今天起，你就是最强者！”
阿亚的手在我面前伸着，眼睛……却没有焦距。
“阿亚，你……怎么样了……”
难道她……
“你自由了。”
阿亚慢慢地合上眼帘。
“有马……”
“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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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阿亚的骨灰盒回到了当初相遇的草原，见到了记忆中当年的那个阿婆，才知道，时间过去了整整三十九个年头。
“欢迎回来。”
阿婆粗糙的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着木盒子，“去寻找各种各样的鸟，等待着晨光初开、它们展翅飞翔时飘落的第一根羽毛，用无根水清洗，晒足三天两夜，然后把羽毛用九股蚕丝织成披风。
“还需要一根一根亲手制作，而且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再说话，或是停止，直到披风领口的两条九股蚕丝系好铃铛，披到它的身上。
“否则，前功尽弃，阿图也会死去。”
抚着身上的披风——阿亚用三十九年的生命为我编织的法器：一件破除魔法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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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
失去方向，彷徨不已的心，
被温柔包围，不再孤单一人，
相遇那天的笑脸，与澄澈的天空，
若能依然相伴，我会跨越时间……
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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