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拿走家里最后一点钱后，父亲便很少回来了，靠着打零工，奖助学金和变卖一些遗留的家具，首饰，她和母亲日子虽然过的艰难，偶尔还要被突然回家的父亲索要钱财，但磕磕绊绊的，总还能过下去。
孟芊本以为只要忍受到高考完上了大学，或者哪天幸运的启源成功，成为源武者，这样的日子就会结束，她发誓，到时候她一定会带母亲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渣。
可没想到，命运对她是如此的刻薄，即使是一点微小的希冀，也要将之掐灭，
在初三一次晚自习回家，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她应该称为父亲的男人在殴打辱骂她的母亲，索要她们母女二人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她还和妈妈约好了，这周星期天一起去找个小餐馆吃一次好的，庆祝她期中考试考了不错的成绩。
或许是当天学习了一些关于家暴的法律知识，或许是男人这次骂的话过于难听，又或许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女孩了，过往积攒的愤怒与怨恨在此刻显现，
这一次，孟芊没有只是哭喊着求父亲停手，或者上前替母亲分担一些打骂，而是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长着青苔的砖头，面无表情的悄悄从后方走向正骑在母亲身上打的起劲的父亲。
然而，就在她抬起胳膊，即将狠狠砸下去的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母亲看到了她，慌张出声，“小芊住手！他可是你爸爸！”
于是，男人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向后扭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原本瞄向后脑勺的砖头便就此砸在了男人的背上，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可也仅此而已。
接下来，孟芊便被暴怒的男人怒吼着攥住双手，打掉砖头，随后便是拳头和脚掌狂风暴雨般的落下，整个破旧的小区都听得见她的哀嚎，
但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或者说，曾经有，但被毒瘾发作的父亲凶恶又疯癫地威胁了一番后，便没有了。
那天，除了皮肉之伤外，她的右腿和左手也都被打到骨折，
在小诊所的病床上，花费掉所有的积蓄还额外借了些钱后，她浑身缠着绷带，骨折部位还打着石膏，看向比她好一些但也满身伤痕，表情愧疚的母亲，孟芊忍着疼痛，平静说道，
“妈，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我要报警。
你和我身上的这些伤都是证据，而且，他还吸毒。只要抓到，少说也能把那个人渣关三四十年。”
然而，原本还在轻声安慰她的母亲听到这话，神色剧变，“小芊，你在说什么胡话！他可是你爸爸！”
孟芊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睛红红地紧盯着母亲，喊道，“他不是我爸爸！从来没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不配当我爸爸！我就是要报警！把他抓起来，判几十年，最好判到死！”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母亲跳了起来，声音尖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芊脑袋被一巴掌扇的偏向另一边，她又扭过头，呆愣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母亲，
第一次的，向来温柔的母亲打了她，而且居然还是因为那个人渣。
母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脑袋，却不料孟芊立马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母亲的手便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母女二人互相看向彼此，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生硬的开口道，“小芊啊，妈妈道歉，妈妈刚才不该打你的，我一时气晕了头，对不起啊。
但关于你爸爸的事，你做的也有些不对，无论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就算做了一些错事，也不能这么说他，更不能报警抓他，那样会彻底毁掉你爸爸的，咱们这个家也会跟着没了。知道了么？乖。”
孟芊死死盯着母亲，没有说话，良久，才执拗又沙哑地开口道，“如果我说我非要报警不可呢？”
“小芊，你别这样，”母亲表情为难至极，又无助可怜，“妈求你了，别这样。”
“妈！你不要忘了那个渣滓这些年都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护着他！为什么！？”孟芊眼睛里转着稀碎的光，无比委屈的喊出声。
母亲却仿佛根本没听进去一样，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小芊乖，别做傻事，你这是在逼着妈去死啊，妈求你了，妈跪下来求你了！”说着，母亲推开椅子，居然真的在女儿的病床旁边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哭诉着连连躬身，到后来甚至开始磕头。
这荒诞的一幕让孟芊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碎裂，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窒息感让她天旋地转，仿佛跌向了一个没有一丝光芒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看了看仍在跪着恳求的母亲，忽然觉得那具身体里的灵魂是如此的可悲又可怜，
‘她爱我么？
或许是爱的，可是对父亲的爱，已经几乎将她掏空，以至于最后留给我的所剩无几...’
少女这样想到，她僵硬的扭头看向灰暗泛黄的天花板，像是一只破旧的木偶，语气生硬又没有丝毫感情，一字一句道，
“对不起，妈，我错了，我不会去报警的。”
可笑的是，她原本还想着带母亲离开那个人渣，甚至还一厢情愿的以为，那天母亲出言制止，是害怕闹出人命影响她的未来。
“真的吗？！”母亲惊喜的抬起头，仿佛生怕女儿反悔似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芊一直是个乖孩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好吃的...”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但孟芊没有听，只是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昏黄污渍，她感觉好累好累，身上好疼好疼，尤其是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山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她心中疑惑又迷茫，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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