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给石光远留太多的考虑时间。
苏木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他直视着石光远，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石市长，请您再仔细想一想，金河医药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仅仅是因为产品没有跟上市场潮流吗？”
“不是！”
苏木自问自答，语气肯定。
“根本原因在于，掌管金河医药的人，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激励机制、他们的决策体系，没有跟上市场经济的步伐！”
“他们是在用行政化的思维在管理一个需要在市场中拼杀的企业！”
“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做起来才会事半功倍，才能激发企业的内生动力。”
“而不是让并不精通企业经营的外行，靠着行政指令去指导内行，那样做的结果，只会把原本还有救的企业，一步步彻底拖垮！”
最后，苏木再次将话题拉回到初衷，他看着石光远，语气诚恳的说道：“如果石市长您内心深处，真的如您所说，是为了那上万名职工和他们家庭的未来着想。”
“希望给他们找到一条能够持续生存和发展下去的长久之路。”
“那么我认为，我刚才提出的这个剥离出去、引入战投、市场运作的思路，就是目前看来最正确、也最负责任的选择！”
与石光远急于否认的态度不同，程路刚坐在一旁，并没有立刻表态。
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他觉得苏木提出的这个方法，虽然听起来有些激进，打破了过去的惯例。
但仔细想想，确实具有一定的可行性，甚至可能是打破目前僵局的一条出路。
而石光远，此刻只是愣愣地看着苏木，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
他像是在努力消化和理解苏木这番话背后的逻辑和冲击。
又像是在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利弊权衡。
他既没有立刻再次激烈反对，也没有表示出任何赞同的迹象，就那样陷入了沉默，仿佛一座即将喷发却又被强行压制的火山。
“呼——”
过了许久，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石光远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浊气，这口气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主席，你刚才这一番话……几乎是完全否定了我们静海市政府，这么多年来，在这几家企业的发展过程中，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和心血啊。”
石光远面色复杂，语气沉重的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抗拒。
苏木闻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没有急于反驳，而是伸出手，用手指缓缓的、有节奏的转动着自己面前那只小巧精致的茶杯，目光落在荡漾的茶水上，仿佛在组织语言。
“石市长，请您不要误会。”
”我相信，没有人会轻易否定，也否定不了静海市政府以及历任领导，为这几家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所付出的巨大心血和做出的种种努力。”
苏木的语气平和诚恳。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的看向石光远，继续说道：“我还是坚持那个观点，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必须学会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和大势。“
“如果固步自封，跟不上变化的节奏，那么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被无情的时代所抛弃。”
”这无关对错，而是规律。”
当然，苏木的心里还有另一番更为尖锐、更为直指核心的话，并没有在此刻说出来。
在他看来，以前的许多领导干部，或许学历不高，理论知识也不够系统，政治理论水平也许参差不齐。
但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心里是真的装着老百姓，有着一种朴素的为民情怀。
他们想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好，如何让工厂转起来，让工人有饭吃，有一种“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责任感。
而不像现在的一些干部，看到容易出成绩、能快速给自己履历贴金的事情，就打破头的往前冲，争先恐后的去争、去抢。
可一旦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需要承担风险和责任的时候，溜得比谁都快，善于“避责”而非“担当”。
说白了，就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和体制的固化，政府部门内部的“官本位”思想日益严重，服务意识淡薄，而权力意识和避责心态却在滋长。
那种真正一心为民、敢于担当的“人民公仆”还有吗？
有！
肯定有！
但是，不可否认，相对于庞大的干部群体，这样的干部可能并不算多！
若是放在几年前，以苏木刚参加工作时的那个愣头青脾气，他肯定会毫不留情面、不管不顾的把这番尖锐的大实话给说出来。
现在他选择不说，只能说明苏木确实成熟了，也变得“世故”了，懂得了审时度势和说话的技巧。
当然，这种“成熟”和“世故”，并非他主动追求的结果。
而是从他踏入仕途开始，经历的种种波折、面对的复杂局面、遭遇的明枪暗箭。
这个世界、这个环境，就在逼着他不得不快速成熟起来，不得不学会“世故”的处事。
这是一种无奈的适应，也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找那些大的医药公司来入股，不是不可以考虑。”
石光远沉吟了片刻，终于松了一丝口风，但他立刻强调了自己的底线。
“但是我觉得，主动权、主导权，无论如何还是要牢牢抓在我们自己手里！“
“这是原则问题！”
他似乎担心苏木误解，又补充解释道：“当然，我们可以承诺不具体参与企业的日常经营管理，尊重他们的经营自主权。”
”但是，在涉及到企业重大发展方向、战略决策、资产处置等核心问题上，我们政府作为曾经的娘家和现在的股东，必须要有足够的话语权和监督权！“
“绝对不能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程路刚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想到，一向在这几家企业问题上态度极其倔强、寸步不让的石光远，今天竟然会被苏木这番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话给说动了！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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