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沉默片刻，忽然眉头紧皱，随即谨慎地附到黎暗耳边说话。
黎暗听着听着，啧了一声，恍然道：“大概是了，怪不得。”
林青蕊虽然在打球，但是八百个心眼子都盯着后面窃窃私语的两个男的，她扔了球杆，走过去拽住周朝衣服，本来是想拽衣领的，但是他太高，拽不到了。
哎，拽着什么拽什么吧。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林青蕊逼问道。
周朝闷着。
黎暗也闷着。
两人像是哑巴了，只有两支烟在两个男生手里孤独沉闷地燃烧、燃烧、再燃烧。
林青蕊更恼火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说来老娘听听？”
周朝清清嗓子，不自然道：“我问黎暗是不是追你了。”
林青蕊，“……”
周朝又说：“我追你，你人间蒸发，黎暗追你，你应该是想让他人间蒸发。”
林青蕊陷入巨大的沉默。
三个人站一堆，两高一矮，一个比一个沉默。香烟静静燃烧，白灰长长一截也无人管，秋天午后的风又冷又热，吹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青蕊张张嘴，不知该从哪里辩解。
她想告诉周朝，她不是人间蒸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甚至想撕开林知无和江慧敏这对中年人该死的爱情，告诉黎暗，管管你妈，别来勾引我爸。
可是又有什么用？
说不定是她老爸勾引黎暗的妈。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小孩幼稚的反抗罢了，天要下雨，爹要嫁人，算了吧。
林青蕊忽然觉得这些天和黎暗针锋相对就是得了失心疯，搞什么搞嘛，一冲动，差点又害周朝挨砍，他本来就长得让人害怕，再添两道疤岂不是靠脸就能被捕入狱？
他爸妈该难受死了。
林青蕊搓搓脚底，踹了黎暗一脚，“行吧行吧，讲和了，以后我们互不打扰。”
黎暗也踩了一脚女孩亮橘色的帆布鞋，“我以后也不会追你了，放心吧，要是学校谁敢追你，招你恨，不用叫周朝，我帮你去干他，保证谁都不会追你。”
黎暗说完又补了一句，“林青蕊你是不是蕾丝边？”
“滚！”
黎暗笑起来，环住周朝肩膀，两个林青蕊失恋联盟成员格外惺惺相惜。
……
一帮人包场打台球，还开了几箱啤酒。
从下午玩到晚上又去吃宵夜，吃宵夜的时候黎暗叫了群女生过来，一时间气氛更热闹了，周朝这款还挺招女生待见，他越不说话，人家越喜欢跟他说话。
贱了吧唧的。
林青蕊问他，不试着处处吗？刚刚跟他要电话的女生长得还行。
附中那边不都是玩很开？
像黎暗，同时钓几个女生还顾着一大片鱼塘，活得多滋润。
周朝摇头，说麻烦。
林青蕊很老练的样子，喝口啤酒，嘴皮沾着沫子，“谈恋爱哪有不麻烦的，反正你又不爱学习，不谈恋爱干嘛。”
周朝，“现在还是在学了。”
林青蕊哦了一声，又说：“我记得周叔想让你去警大……一中老师有在外面开补习班，你要去报一个吗？”
“不如你教我。”
“我倒是想教。”林青蕊沾着酒水在木桌上画出函数图像，试图给周朝讲解，周朝听一会儿，选择默默帮她挑走烤鸡蛋里的葱花和小米辣。男人如果太笨，又想追聪明女孩，还是贤惠一点的好。
林青蕊乐起来，伸手搡了他一把，“听懂没？”
周朝点头。
“听懂个屁。”林青蕊笑得更厉害了，漂亮的杏眼变成两道弯弯亮亮的月牙。
周遭人声嘈杂，全是吹牛和碰杯的声音。周朝拉了拉衣服，被她搡过的胸口，一些封堵起来的高达一千摄氏度的熔岩岩浆，正在缓慢又霸道地往外蔓延。
所有流淌过的地方，全都烧伤。
所有烧伤的地方，她都看不见。
她不懂他的心。
他也不懂她跳跃的纤巧思路。
隔阂那么大的，可是一点也不影响，一点也不影响他觉得她比晚星还适合放在天空瞻仰。
周朝的目光没看林青蕊的时候其实也在看她。
黎暗亦然，全程没盯过两人，又好像全程都盯着。
人嘛，最明的眼睛长在心上。
夜深了。
更深了。
街道渐渐起雾。
周朝拿外套送林青蕊回家。
没有人诧异，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会送她回家，正如他每次都会答应她突来的兴致，抛却身前生后与父母教诲，护着她四处惹事。
刚才还兴高采烈与人猜拳的黎暗，突然起身，迷醉的眼变得澄清，酥哑的男声喝完酒越发哑了，几乎能听出一丝苦来。
他拉着附中的老同学，问：“他们是哪种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被他拉住的人嘻嘻哈哈，反问黎暗怎么这都不知道？
林青蕊和周朝初中一个班的，还有现在在一中的张哲远，也是跟他们一起的，据说从小三人父母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幼儿园和小学，林青蕊念的是机关学校，全封闭，还有保镖看着。
黎暗冷笑。
大家问他笑什么。
他拿过林青蕊不肯吃的粘满辣椒的烤牛肉，伸进嘴里咬了一口，“我怎么可能知道？几年前我还在街上混，吃了上顿没下顿。”
……
林青蕊也有同样的疑问，回去的车上，问周朝怎么会和黎暗认识，还兄弟……跟狗当兄弟也比跟黎暗称兄道弟好。
周朝没说太多。
只是讲黎暗有段时间没去处，曾经寄住他家，两人那段时间处熟的，别看人没正经，手也脏，其实很讲义气。
他似乎还有些没讲。
林青蕊隐隐猜到，大概是跟黎暗那锒铛入狱的老爸有关。
她也没问。
正像今天跟黎暗说的，到此为止，以后两人互不打扰，她对他的过去没兴趣。
悲惨也好，幸福也罢。
与她不相干。
周朝问她明天去不去街心花园打球，要去的话，他早上就过去占场子，省得还要跟人拼。
林青蕊叹口气，说她倒是想去。
“我舅回来了，明天我得过去一趟。”
周朝心有所感，拿出手机一翻日历标记，时间果然不偏不倚对上。
许久，他开口道：“我也去吧，我和张哲远都去。”
林青蕊本来想说你们去干什么。
后来又想，也许妈妈也想见见周朝和张哲远，小时候他们来做客，常常把玩具倒出来将客厅搞得一团乱，苏月如脾气也算不上好，但从没生过气，还想收周朝做干儿子。
时间过得真快。
又到苏月如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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