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依旧继续，孙跃进没有说什么，甚至连脸色都保持着之前胡牌的高兴。林山嘴角也是带着轻松的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
几盘下来，孙跃进的运气依旧逆天，就像是有什么在帮着他找牌一样。
如此情形令得众人赞叹声不断，他们打的不大，都是几块钱几块钱的那种，而他们自己也不太在乎输赢，所以并不会有人气到脸黑。
几人有一出没一出地谈天说地，在结束了又一段对话后，孙跃进总算把话题引到了林山身上。
“这段时间你都在帮那叫许杰的小伙子做事？听说当时你被卷入毒品风波时就是他救的你？”他问道，手上过牌速度不减。
“对啊，很好的一年轻人，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和林立想要脱身还困难哩。”
林山说道，似是做出回忆状。林立则没有反应，少见地异常沉默，只是让林山与对方说话。
“……而且他作为导演的能力是真的厉害，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全能的导演……剧本自己写，剪辑、灯光、场记和拍摄什么的，都事必躬亲。当然，这应该和我们现在拍摄的都是小制作有关，但也非常惊人了不是吗？”林山继续道。
孙跃进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的确，我也听电影局的人说过这个奇人，第一次看到那制片信息我可懵了好久呢，呵呵……”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发现林山打出了一牌——那正是自己需要的。
但这次他无视了那张牌，随便拿了一个后，用指节蹭了蹭下唇。
“你对他很看好？”他面容带笑地问道，“目前他只拍摄了两部长篇电影，第一部所得成绩不太好，但听说是很罕见的农民题材，这符合他的出身。第二部他幸运地获得了外国的投资，也是用很罕见的律师题材，但这一次他在戛纳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成绩，而且是最佳编剧奖……”
“哇奥！那确实很强。”听着孙跃进的叙述，一旁的吴胜利不由地赞叹出声，“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孙跃进也是点点头：“是的，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绝对是有着天才的潜力，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但他话锋一转，又是道：“可目前也看不出来他的水平是否能一直维持那样，亦或是昙花一现？他的作品目前来看还是太少了，我无法完全看清他的水平。”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摇着头：“你对他太信任了，这不好，我记得之前你就是太过信任某些朋友才让事情恶化到那种地步吧？无意冒犯，但你知道我的意思。”
听到这话，林山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但这惊讶仅是一瞬，他开口道：“对于他的人品，我是绝对信任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他更能看清他自己。”
他自信道，若是许杰在此，必定想要把这话问到底。
可惜他不在。
这下换到孙跃进吃惊了，他抬了抬眉毛，旋即嘴角微抬，恢复了之前的微笑。
“看来也是个执拗的主啊……难怪了。那随便你吧，不过年轻是确实太年轻了，需要沉淀。林立现在你在他的公司工作对吧？”
“是的。”林立赶忙回道。
“原来如此……”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年轻真好，年轻真好，我相信未来肯定是你们的。”
他说着，又是回头看向了林山：“不只是许杰，我对第四代导演都十分看好。想必再要个十年，舞台就是他们的了……我胡了。”
林山听着有些黯然，忽的又听到他胡牌的声音，微微瞪了瞪眼，最后也只得摇了摇头。
但他显然还想说什么，孙跃进也看到了这点，也是跟着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他又是开口道，似乎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之前你们说王爱民提前我来了，照他的性子，想必是和许杰导演说了说话？”
“哎——！又说这个人！”吴胜利不满道，他怕林山又生气来。
“对。”
然而，林山回答了这个提问，令得对方直接一愣，拿牌的手都是一抖：他在搞啥？
林山继续道：“他过来问了问许杰关于他对赴美参与什么‘人才交流计划’的兴趣。”
“那许杰怎么说？”孙跃进继续道，一边把剩余的麻将推进麻将机中。
“他没有反对。”林山平静道。
见他这般，这一次孙跃进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你啊，还是原谅不了王爱民。不过也对，他对我们来说也只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只有你……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这话出来，众人都没再动作，四摞麻将升起后也没人上手。
林山见这般，反而却像是不在意了：“都过去了，对他而言也只是顺手的事情，我不怪他。刚刚之所以不太有兴致，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太希望许杰去北美。”
“为什么？”众人的手又是动了起来，孙跃进疑问道。
“对他而言，他最宝贵的是他的思想，是他的灵魂。我知道王爱民想要什么，但许杰不适合，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
他扔出一块麻将，孙跃进愣了愣神，手上都顿了顿。
终于吐了口气，孙跃进说道：“也好，也好。最终去哪还是得看年轻人的志愿。我记得查过他的出身，父母现在是农民，爷爷是抗美老兵，也许他对军事影片也有不错的视角呢？……我记得他和那唐毅好像认识？他正为编剧发愁呢，正好他分到的选题就是‘长征’，不如让我们的戛纳最佳编剧去试试？”
林山一愣，看向了对方的眼睛，见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他也只得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去问问他的想法。”
孙跃进松了口气，总算拿起了那块麻将：“哟，看来我这盘赢面不小。”
其他两人虽然听出了一些东西，但也没有说什么，林立也是跟着松了口气。
“你啊，还是这么爱麻将，我看你这生就只爱麻将。”林山的脸上恢复了微笑，揶揄道。
“哈哈哈，人生总得有点乐趣，不是吗？”
……
在差不多的时间，另一侧，许杰已经来到了厕所。
他将头埋在洗手台里，使劲地拍了拍水，令得他的头发都是淋湿了来，看着毫无风度可言。
但此时的他的确是顾不得风度了，许杰只感到头昏脑胀，好像又在那酒局里绕了一圈一般。
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这感觉是否和酒局有关了。
许杰抬起头来，张着嘴巴呼着气：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有那样一个梦境，又是为何会有醒来后那如此逼真的幻觉。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其程度也令他捉摸不定：自己这症状是不是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
实在是太吓人了！
“阿德南……我和他一样？真是毫无逻辑……”许杰回想了一下梦见的内容，也是有些嗤之以鼻：就他所知，阿德南一直都是虔诚的印度教徒，怎么可能会说出如此僭越的话来……吗？
细细思索，他又是不太确定了。
沉溺于某种梦幻泡影？对阿德南来说也许是的，作为一个印度教曾经的狂热信徒，他曾经为之循规蹈矩、倾注一生，甚至诉诸暴力。但如今他的行为，显然是僭越了教义的根本，他和新津一样都有新印度人的影子。
但自己呢？自己又沉溺在什么梦幻泡影中？他又不相信什么宗教！许杰想道。
他极力否认着这点，又是捧起水拍在自己脸上。
“哎？许导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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