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内,陈子睿心如止水。
外界木人分身释放的紫毒,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正缓缓收紧。
那八个各怀鬼胎的“同伴”,尚在为自己的小算盘沾沾自喜,却不知死神的镰刀已悬于颈项。
这一切,尽在陈子睿的掌握之中,他无需分心,相信分身会以最高效的方式收割这些跳梁小丑。
他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转向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分身——古木。
精神勾联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感知洪流涌入脑海。
不再是紫毒领域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混杂着腐朽木香、廉价脂粉和压抑怨气的复杂味道。
他“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及,是皇宫内一处偏僻的杂役院。
斑驳的朱红廊柱,墙角丛生的青苔,与远处金碧辉煌的殿宇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里,是光鲜亮丽的皇城背面,是无数卑微者用血汗堆砌而成的阴影角落。
此刻,他便是古木,一个刚刚通过“引木斋”的渠道,将一批上等灵木送入宫中的普通商贩。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给谢公公搬过去!”
一声尖利刻薄的呵斥打破了古木的沉思。
一个身材干瘦、面皮蜡黄的小太监,正翘着兰花指,用那块肮脏的丝帕捂着鼻子,满脸嫌恶地指挥着两个壮实的杂役。
他,就是谢豆豆,宫中采办监的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验收这类灵材杂货。
古木默不作声,跟在杂役身后,将那批耗费了他上千块灵石采购来的百年铁心木抬到了谢豆豆面前。
这些木料,每一根都纹理致密,灵气内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无疑是上品中的上品。
谢豆豆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一根木料上漫不经心地划了一下,然后立刻缩回,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硌到了手。
“就这?”他斜着眼,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也敢拿到咱们宫里来充数?引木斋是没人了,派你这么个土包子来?这木头,看着倒是油光水滑,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空心烂了的?拿回去,拿回去!这成色,顶多算个下下等,给咱家提鞋都不配!”
古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早已通过情报得知,这谢豆豆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不狠狠敲一笔,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原以为对方会暗示索要好处,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蛮横,直接要将上等货说成垃圾。
“谢公公,”古木躬着身,声音放得极低,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您再仔细看看,这批木料……”
“看什么看!”谢豆豆猛地拔高了嗓门,引得周围几个扫地的太监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愈发趾高气扬起来,“咱家看一眼,是给你脸了!还敢顶嘴?来人,给我把这批烂木头扔出去!还有这个不懂规矩的贩夫,也一并给我轰出去!以后引木斋的东西,一律不准再进宫门!”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古木心上。
他不是怕被轰出去,而是怕因此断掉了这条潜入皇宫的路。
郑雄,那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目标,就在这高墙深宫内的某处。
如果被列入黑名单,再想进来,难如登天。
周围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眼神里带着同情和麻木。
他们见惯了这种事。
在这宫里,权力就是一切,哪怕只是谢豆豆这样芝麻绿豆大的权力,也足以将一个外面还算体面的商人,踩得粉身碎骨。
这就是掌权者的无赖,他们不需要讲道理,他们的喜好,就是道理;他们的刁难,就是规矩。
古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
他知道,硬碰硬是愚蠢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趁着躬身作揖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塞到了谢豆豆的手里。
那布袋里,是五十块下品灵石,对于一个大修士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普通商贩,已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谢公公,您辛苦了。小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您多多包涵。这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给您和几位兄弟买碗茶喝。”
谢豆豆掂了掂布袋,脸上的横肉瞬间舒展开来,露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容。
他麻利地将布袋塞进袖中,刚才还嫌恶的眼神立刻变得和善了许多。
“哎呀,你看看你,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嘛!”他拍了拍古木的肩膀,一副自己人的嘴脸,“咱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批木头嘛……虽然成色是差了点,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咱家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不过,价格嘛……得按七折算。”
古木的心沉了下去。
五十块灵石,只是让他“免于被轰出去”的门票。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敲骨吸髓。
“谢公公,这……这批木料的本钱就很高了,七折……我们实在是血本无归啊!”古木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既是演戏,也是试探。
“血本无归?”谢豆豆冷笑一声,他凑到古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知不知道,这批木料,是要送到‘静心堂’给那位炼丹的玄真仙师用的?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今天能顺利进来,咱家给上面那位管事公公塞了多少好处?你这点本钱,跟咱家担的风险比起来,算个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毒:“给你七折,是看在引木斋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敢多嘴一句,咱家现在就报上去,说你这木料来路不明,意图不轨。到时候,别说是钱,你这小命能不能走出这宫门都两说!”
古木彻底明白了。
谢豆豆只是台面上的一个恶狗,他背后,还有着更大的恶狼,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师”。
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个巨大的利益链条,每一个环节,都在无情地压榨着像他这样的底层贩夫走卒。
他们不是在做买卖,而是在分赃。
你的所有,你的辛苦,你的性命,都只是他们餐盘里的一道菜。
这一刻,古木心中那原本只是“灵机一动”的刺杀想法,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杀了他。
不是为了泄愤,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撕开这张网的一个缺口。
杀了谢豆豆,就可以取而代之,变成这张网上的一个新节点。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自由行走,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找到郑雄。
这是一个冷酷到极致的计算。
谢豆豆的死,就像棋盘上被主动弃掉的一颗卒子,毫无价值,却能为整盘棋打开新的局面。
“是,是,小的明白,全听谢公公安排。”古木瞬间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头垂得更低了,仿佛真的被吓破了胆。
谢豆豆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他挥了挥手,让杂役们把木料搬入库房,自己则哼着小曲,施施然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甚至没再看古木一眼,在他眼里,这个被榨干了油水的商贩,已经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古木那双一直低垂的眼眸里,所有的谦卑和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
夜幕降临,皇宫杂役院里一片寂静。
古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住处,他的身形在阴影中变幻,如同鬼魅。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因为他的身体,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他早已通过精神力锁定了谢豆豆的住处——一间位于杂役院最深处,比其他太监的屋子要宽敞一些的小院。
此刻,院子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谢豆豆和另一个太监的嬉笑声。
古木没有急于动手。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寻找着万无一失的机会。
他看到谢豆豆从怀里掏出白天那个布袋,将里面的灵石倒在桌上,与另一个太监分赃。
他看到他们一边数着灵石,一边用最污秽的语言嘲笑着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
古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凡人的贪婪与愚蠢,在他眼中,不过是蚁群的喧嚣。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个太监揣着分到的灵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谢豆豆则将剩下的灵石小心翼翼地锁进一个木盒,然后打了个哈欠,准备歇息。
就在他吹熄油灯,房间陷入黑暗的一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一滴融入墨水的水珠,无声无息地渗入了房间。
谢豆豆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全身的力气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来人,却只看到一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你……你是……”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古木没有回答。
他的手,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汲取着谢豆豆的生命力。
同时,一股精纯的木系精神力,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开始疯狂地搜刮谢豆豆的记忆。
关于皇宫的布局、关于人事的调动、关于他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古木面前。
几息之后,谢豆豆的身体干瘪下去,彻底失去了声息。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不解。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何等恐怖的存在。
古木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在地。
他闭上眼,快速处理着脑海中涌入的大量信息。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谢豆豆的身份腰牌、他负责的日常事务、以及……皇宫内所有太监名册和住所分布。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面容肌肉缓缓流动,身高、体型都在悄然改变。
片刻之后,一个和谢豆豆一模一样的“小太监”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歪斜的帽子,脸上露出了一个与谢豆豆如出一辙的、既谄媚又阴险的笑容。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贩夫古木,只有皇宫杂役监的小太监,谢豆豆。
而这头伪装成羔羊的凶龙,终于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找到了第一个可以藏身的巢穴。
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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