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电工地。
正值午饭点，今天吃饭倒是多几人，陆大江的连队不是有几个病号吗？在床上还没躺利索，全被他拉过来。
厨房屋檐下。
陆大江和几个病号排排坐，饭盒搁腿上，手里捧着饭盒。这哥们咧着嘴，左右看看，“怎么样，还要不要休息？在营地躺三天，比不上在这吃一顿。”
“嗯！”
“太丰盛了！”
“补！”
“得劲！”
病号们如打了管特效药，气色明显变好，心情愉悦，大快朵颐。
李建昆今天中午也在，从工程部走出来，四下打量着，看兵哥哥们吃饭，真是香啊。
“陆连长，饭菜还行吧？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提。”
“嗨，这还有啥好编排的。”陆大江探头，笑脸相迎，端起菜盒扬扬。
里头仍然是三个菜：猪油渣炖大白菜，蒜薹炒鱿鱼，五花肉熬老豆腐。
厨房还有蛤蜊、小鱼小虾煮的汤。
这辈子啥时候伙食待遇这么好过？
李建昆说了声那就好，百来人，每顿饭所有成本算下来，不超过一百块，算个啥？换来的却是一天一个样貌的工地。
还不需要人操心。
哪要监工？过不过来都无所谓。
李建昆叼着根烟，跟兵哥哥们闲聊的时候，林新甲不知道打哪嗖嗖冒出来，火急火燎告知他一个消息：
车到了！
在省城，让他们赶紧过去，迟了没戏。
似乎要抢一样。
李建昆笑道：“那还等啥。”
旋即，两人去运输公司租来一辆解放车，奔南洋银行取上现金，火速杀向羊城。
走半道上的时候，遇上一辆同属于特区运输公司的解放车。两名司机自然认识，把车辆并行在一起，摇开车窗打招呼。
李建昆也看清隔壁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二师兄……那个叫赵路路的港商。
赵路路瞥他们一眼后，吩咐司机师傅超过去。
林新甲吐槽，“神经病呀！”
他们又不是竞争对手，要买的根本不是一款车型。
半下午，解放车抵达省物资公司。
这家单位占地规模不小，有个极大的院落，汽车停哪里暂且未知，李建昆和林新甲直奔办公大楼。
只有把手上的钱交进去，才叫万事大吉。
价格是三万一。
来到财务科，好家伙，房门都被堵住，全是手上拿着批条、拎着鼓囊囊的包裹，准备“送”钱的人。
所以您看这事，明明是倒春寒的年月，社会上一打听，哪家单位都在哭穷，可买起动辄数万的汽车，这么多豪客，眼睛都不带眨的……
李建昆两人使出吃奶的劲，硬是挤出一身汗，总算碰到财务科的收款桌。
林新甲取出批条，李建昆把一包钱往桌面一扽。
“吉普212？不好意思，没有了，等下批吧。”
林新甲：“……”
李建昆：“……”
有句mmp不知该讲不该讲。
兴兴而来，悻悻而出。
两人走出办公楼，李建昆还好点，林新甲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人上眼药，大楼后面不时有崭新的汽车开出来，其中正有吉普212。
一辆吉普212从旁边缓速驶过，前排俩座上都有人，眉飞色舞，开怀大笑。
林新甲：“%￥q@%!”
李建昆摸出香烟递给他一根，消消火的意思。两人结伴向大院外走去，后面有轰鸣声传来，他们往路牙子旁让路。
“嘟嘟！”
他们再让一点。
“嘟嘟！”
再让一点。
“嘟嘟！”
二人同时烟头一撂，转过身。
只见身后有辆崭新的天蓝色上海牌小轿车，赵路路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笑眯眯问：“你们车呢？”
“我叼你老母！”
“滚！”
“看，看，什么素质，没买到车还发火。”
李建昆从路旁拾起半截砖头。
轰！
上海牌小轿车加大油门，飞快窜出，赵路路张狂的大笑随风飘来。
“什么鸟人啊！”林新甲气不打一处出。
李建昆道：“这狗币在特区属于最底层的老板，平时见到其他港商，估计点头哈腰的事干多了，看见我们买吉普212，以为我们比他实力还差，终于找到能秀优越的对象。”
奴才做了主人，是绝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
——鲁迅《二心集》。
此时天色不早，回特区肯定到晚上，李建昆寻思有段时日没过来羊城，准备在这边暂住一晚。
两人在街上找到一辆蓝鸟出租车，来到高第街。
临近黄昏时分，这里仍然不乏客流，小龙小虎今非昔比，皆是一副南方老板的派头，看起来也成熟稳重不少。因为店内还有顾客，李建昆只是和他们简单打过照面，约好晚上吃饭。
高第街的变化同样很明显，周边链接的街道都给发展起来。
李建昆带着林新甲，准备逛一圈时，没走多远，遇到老熟人。
“李生！”
万勇屁颠屁颠从铺子里奔出，人还未到，散烟的手先伸过来。
不怪他这么殷勤，这位可是他的大雇主，这两年单是洋酒买卖，就没让他少赚。
散完烟，又拉着李建昆进屋喝茶。
“李生啥时候来的羊城啊，这次过来？”
万勇眼神明亮，据他了解，这位基本已经不怎么挪窝，手底下狠有一批人。亲自过来羊城，莫不是又有什么大买卖？
他的货源渠道可是相当丰富的，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李建昆喝着功夫茶，瞅他两眼，这回要让他失望了，“噢，这次不是进货，我这位朋友是港城人，现在在内地发展，想搞辆代步车，娘的，资源太紧俏，没搞到。”
“想买汽车？”万勇两眼泛光。
李建昆总觉得他眼神不对，点点头，“啊，怎么了？”
“找我啊！”万勇猛一拍胸口，又赶紧左右瞅瞅，压低声音道，“港城现货，走特殊渠道，几天到位。”
李建昆：“……”
还有啥是你不干的吗？
他蓦然想起，万勇第一次押货去京城时，随行的那家伙，身上可别着家伙。
这小子背后确实有帮狠人。
万勇见他似乎有些抗拒，连声道：“便宜啊！而且方便。不信你让这位港城朋友，自己弄辆车过来试试，各种手续，没一两月搞不定。十万的车，摊下来要到三十万四十万！花那冤枉钱干嘛？”
李建昆不动声色问：“没这么简单吧，渠道不明，万一被查呢？”
“不瞒您说，只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嗯？”
“上牌。”万勇道，“得走关系，只要装上牌照，立马正规……”
他这边唾沫横飞，李建昆和林新甲相视而望，这个麻烦对他们而言，好像…根本不是个问题啊。
他们的牌照已经在手上。
这里头竟然有个漏洞。
不过这年头，很正常。
李建昆端起茶杯抿一口，“比如皇冠，什么价？”
万勇回道：“您能搞到美刀么？要是能搞到，两万多，三万不要。”
嚯！
该说不说，李建昆身上有点什么东西，在往脑子涌。
虽然他也明白，在民间私下里，美刀的汇率跟官方汇率，悬殊极大。但也属实没想到，一辆皇冠车居然这么便宜。
万勇继续诱惑道：“最新的六代皇冠，保管跟那些出租车完全不同！”
有点香啊！
李建昆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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