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域捅了捅陈皮：“王爷……还没出来？”
陈皮白了他一眼，兀自站得直直的，做一个合格的门神。
侯方域不可思议地摇头：
“日上三竿了，这……看不出来爷还好这口？啧啧啧！”
他心里想，这杜若的事儿，似乎还没过去吧？
王爷这么快就开始新的旅程？
呵，男人！
果然还是没有他侯方域的气节，坚贞不二。
想到此处，他不禁站在陈皮的旁边抬眼望天，怅然若失：
不知自家娘子香君在家如何了？
可有想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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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清晨的日光穿透纱窗铺泄淡淡金光，室内一片亮堂。
院子外，百年大树上的虫鸣鸟叫，今日格外清脆、悦耳。
杜若仔细为齐元昊束好发，又为他穿好外袍。
今日他跟个孩子似的赖在床上，愣是抱住杜若不肯起身。杜若哄着他许久，再加上军务繁重，侯方域在门口已经轻咳过四五次了，他不得不起。
“一会出去，我先把朝宗毒哑了。”
齐元昊的双手顺势揽上了她的腰肢，纤细柔软，让人盈盈一握，欲罢不能。
杜若扑哧一笑，嗔怪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为他细细整理好衣领：
“毒哑了他，香君姐姐可不饶你。”
齐元昊亲吻眼前人洁白的额头，留恋地摩挲着：
“今日便要走？”
“嗯。”
“好。一会暗卫到了，便陪你一起去。”
杜若有些犹豫：“不好吧？你这边比我更需要人。”
齐元昊牵起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若是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我自己和五万大军都让你带上。我舍不得娘子。”
杜若羞涩地笑着，难得孩子气的他，让人心头暖暖的。
他是定北将军，西北边陲的主心骨，而陈皮等人在出征名册之上，自然也是没有办法陪杜若去西域的。
昨夜齐元昊就已想好了人选，从暗卫中选了两个身手最好的来保护她。
“别动。”
齐元昊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挑到了耳后，又从怀里掏出了那支碧玉簪，为她插了上去。
杜若眼眶湿润：“你竟一直带在身上？”
“娘子之物，自然要日日带着，物归原主。”
杜若紧紧地环着齐元昊的脖子，覆上自己温热的唇。
齐元昊呓语浅笑：“你可知朝宗给她娘子留下了什么？呵呵，他的那把玉扇。”
杜若垂眸莞尔：“侯大人风雅之人，自是如此。”
房门打开，洒落一地金光。
齐元昊站在灿烂的日光之中，芝兰玉树，气宇轩昂。
杜若依旧胡姬装扮，蒙着面纱微微颔首，向他福礼告辞。
二人眼神痴缠，难以分离。
侯方域眼尖，看到这个胡姬头上竟插着那根碧玉簪，他莫名有些恼火！
齐元昊怎么能把这定情信物送予一个露水情缘的胡姬？！
简直是胡闹！
简直是……
他迎着胡姬笑意盈盈的眼神，张大了嘴：“啊！啊……姑娘，我们将军公务繁忙，你…你回去吧。”
他看了看齐元昊，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他又得意地看向陈皮，像是掌握了什么秘密一般。
结果看到陈皮嘴角浮起的一丝笑意，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最后知晓内情的那个人。
挫败感即刻浮上了心头，他一脸颓丧、面露失宠的可怜样，让人忍俊不禁。
陈皮躬身，向杜若做了个揖：“姑娘，请。”
杜若回眸，迎着齐元昊满是柔情和留恋的眼神，再一次眼神告别。
齐元昊站在屋内，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至人影消失在院门之外，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书案前。
陈皮俯身为杜若挑开轿帘，小声说道：“天齐，天暮已在。”
杜若：“多谢。”
陈皮望着远去的轿子，心露喜色。
那个叫半夏的泼辣丫头若是知道，应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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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
天齐、天穆已然等候在闺房之中。
“见过主子。”
天齐眉眼细腻，天穆则是浓眉大眼。两人此刻皆已做胡商装扮。
杜若有些迟疑，看向天齐。
天齐眨巴了下眼睛，微微一笑：“主子想的，是对的。”
杜若眉眼瞬间被笑意占据，齐元昊的确细心。
天齐是个女孩子。
鉴于边境形势愈加紧张，扎木耳等人早已整装待发，只待杜若改换装扮好后，即刻出关。
一行人走到了关门口，巍峨的城墙，高高耸立。
城墙横穿沙漠隔壁，北连黑山悬壁长城，南接天下第一墩，被称为“河西咽喉”，有连陲锁阴之称。
嘉峪关，不愧是“天下第一关”。
前朝诗人李白有诗曰：
嘉峪关头秋正紧，黄河水急尽西京。
两岸楼台皆是锁，千峰万壑如长屏。
风吹雨过衣裳湿，道险难行马蹄轻。
一望关城万里色，黄云萧条白日明。
当杜若真实地站在这关口时，才感受到这建筑的宏伟和人类的智慧。
如此雄伟的关城，是几代边陲百姓的血和泪铸就的，伴随着历史长河默默屹立在风沙之中，守护着大梁的子民。
如今，那个守护这方热土的男人，正站在城墙之上，深深地凝望着她。
杜若抬眼回望，轻启朱唇，无声地对他说道：等我。
齐元昊眉宇皆是笑意，灿如骄阳。
驼铃叮当响，商队整装通过关口，走向大漠深处。
齐元昊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道倩丽的身影，直至她们变成茫茫大漠中微小的黑点，才悻悻然地垂眸。
“将军，咳咳……昨夜之事，今日传遍了。”
侯方域清了清嗓子，不知该不该讲。
齐元昊抿唇浅笑，“所以呢？”
侯方域简直有点憋不住想笑：“所以，现在州衙门口站满了官吏富户，都忙着递帖子请您去看胡姬一舞……”
定北将军爱胡姬，已经成为西北最劲爆的八卦消息了。
齐元昊嗤笑，冷了脸色，转头对着侯方域一脸肃杀：
“朝宗，考验你我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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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花厅。
知州杜闻博稳坐钓鱼台，大小官吏正围着他，热烈地拍着马屁。
“大人不愧是大人，目光如炬啊！”
“大人英明！！”
杜闻博得意地晃着脑袋，语中颇有洞悉世事的傲气：
“男人嘛……对不对……”
“对对对！”
众人哈哈大笑，满堂兴高采烈。
无形之中，都认为自己与高高在上的定北将军，一下拉近了距离。
“咳咳！将军到！”
一声高喝之后，便是一群急促的脚步声。
定北将军带着几位主要将领，裹着秋日的风沙大踏步地走进州衙，神色肃穆。
知州杜闻博本想借着昨日的功劳拉拉近乎，可齐元昊的神情疏离，让他不敢造次。
“见过将军。”
齐元昊毫不客气地坐在首座，对着诸位官吏正色道：
“诸位大人，西北已在生死关头，诸君却在此欢声谈笑，如何对得起圣上的重托？！”
知州与下属官吏噤声，面面相觑，众人皆不知这“生死关头”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杜闻博壮大了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军，我等愚钝，悉听将军教诲。”
齐元昊沉声喝道：
“枭天翊，要攻我大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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