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轼以为审教会是个过场，殊不知这才是林威准备的真正肉戏。
左光斗再次迈步而出，对众人大声说道，“教会人员涉及谋逆，不是说他们传播教义，与这无关，而是他们真正暗处所做的事。
五十年前，欧罗巴传教士频繁来到大明，他们有明确的分工，利玛窦之前的人，他们称为探险者，利玛窦同期的人被称为开拓者。
如今这个时间点，金尼阁、龙华民、罗雅谷、邓玉函等人，他们各自取汉名，被称为传播者。
若把他们看成一次军事行动，探险者即探子，开拓者即前锋，传播者即中军主力，此刻正是东西方第一次大战正酣时期。”
左光斗一抬手，示意士兵们把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金尼阁等人放开。
金尼阁等欧罗巴人早就被‘侯爵贵族’的杀性吓呆了，徐光启、李之藻虽然曾是大员，此刻却没有官身，只能李天经来搭话。
“左先生纯属欲加之罪，金先生带来海量的天文数学知识，我们在学习不同的学说，这也是罪？”
左光斗笑着点点头，朝金尼阁招招手，然后对众人道，“咱们简单一点，就由李天经和金尼阁来搭话，左某问，大家听，然后咱们再说他们做了什么蠢事。”
说完左光斗扭头问金尼阁，“金先生第二次来大明，为什么呢？”
金尼阁答的很快，“因为东方有富裕强大的国家，丝绸瓷器是欧罗巴人的最爱，我们想了解丝绸的国度。”
“那金先生为什么带了七千部西书呢？听说还是您个人集资购买，如此费劲心思，所为何故？”
“天朝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只是想交换点东西。”
“为什么是您个人集资购买？”
“金某是传教士，若想穿红袍做主教，必须有更多的人信仰上帝。”
“也就是说，你想抢功，不让别人来获得殊荣，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那金先生为何又确定，西书七千部能够交换到东西呢？”
“这是金某第二次来大明，利玛窦之前的人说的对，大明人很骄傲，你们有传承五千年的文字和文化，完全看不起境外诸藩，若没有能够打动大明人的学识，就算被大明当做朋友，也是客客气气迎接、客客气气送走，得不到任何东西。”
“很好，那金先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是…是的！”
“那金先生送走了吗？”
“送走一点点，大部分还在教会，再过三年编书回家，金某就是欧罗巴皇帝的贵宾。”
左光斗点点头，来到李天经面前，后者还在疑惑看着金尼阁。
“李大人，西方的天文数学怎么样？”
“博大精深！”
“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
李天经一愣，“什…什么帮助？”
“对我们治国、种田、生产有什么帮助？”
“当然有，对农时掌握和器械加工均有帮助。”
“那帮助在哪里？你拿什么证明？”
“左先生在难为人，我们还在翻译，天下人学会自然有帮助。”
“也就是说，你们在帮助西方人传播学识，对吗？”
“还没有，但我们认为肯定有用。”
左光斗点点头，“侯爷说过同样的话，左某问你件事，为何西书还没有翻译完，你们就给他们翻译工部的各类农学工学书籍？”
“这不妨碍我们翻译，左先生，你再如何问，我们也没有让金尼阁联系佛郎机人教唆造反，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联系…”
左光斗摇摇手示意他别急躁，“李大人，侯爷并没有生气佛郎机人教唆造反，毕竟他们非我族类，意图搞乱大明很正常，但你们为何撺掇侯爷与佛郎机人交易火器呢？”
“呵呵~”李天经反而笑了，“左先生，诸位大人，佛郎机火炮的优势大明已经用了快百年，侯爷如今有更好的火器，卖点火器可以充实国库，也能利用佛郎机工匠改进火器，反正他们不可能到大明用兵。”
“蠢货！”
人群的丁绍轼突然大骂，接着赵南星也点点头道，“的确愚蠢！”
左光斗双手连摆，“诸位安静，李大人，咱们说远了，左某问你为何翻译工部的各类农学工学书籍。”
“这…这有什么不对吗？欧罗巴愿意学，我们也在传播我们的文明。”
左光斗啪啪鼓掌，“很好，很好，这才是重点！”
然后他又来到金尼阁面前，“金先生，你告诉大家，你想交换什么？”
金尼阁依旧毫无保留，“大明朝因为种植技术独步天下，才能成为富裕的天朝上国，金某只要得到农工所有技术，就算传教失败，回到欧罗巴献给皇帝也可以做大主教、或者农业大臣。”
“这么说，金先生表面是为了传播福音，实则为了大明的农工知识，对吗？”
“不，都是真的，金某传播福音的同时，用天文数学交换农工知识，大明朝是天朝上国，皇帝不会禁止农工传播。”
李天经这时也跟着道，“左先生，圣人恩泽天下，我们在传播农耕，何错之有？”
左光斗没有搭理他，对众人挥挥手道，“诸位大人，来龙去脉很清楚，佛郎机教唆造反是事实，但他们是野蛮人，做下贱之事很正常。
金尼阁为了自己的前途，购买七千部书籍到大明，更换农工学识，以便回去做大官或名扬欧罗巴。
李天经、徐光启、李之藻等人抱着恩泽天下的心态，为他们翻译农工学说，事实非常清楚，双方均已认罪，诸位大人有什么建议吗？”
众人互相瞅瞅，丁绍轼不明所以问道，“除了火器之事，他们犯了何罪？”
左光斗正想说，旁边被贬为‘幕僚’的孙承宗突然大吼，“他们犯了死罪，竟然想用西学颠覆圣人学说，这些信教之人全是儒家叛逆，应该千刀万剐，夷三族。”
听众齐齐一愣，颠覆圣人学说？
的确是，但他们算根鸡毛啊，哪值得你宛平侯大张旗鼓审问，直接剁了谁管他们。
如此紧张的会审，竟然是这个罪名，丁绍轼不由得点头，“那就全部腰斩吧，侯爷，今日会审该结束了，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蟊贼，何必大张旗鼓，直接行刑即可。”
喝了一杯水的林威缓缓起身，冷冷说道，“首辅大人的脑子真是让人捉急，没看出来他们是在颠覆皇权吗？没看出来他们是卖国贼吗？没看出来佛郎机在侵略分裂大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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