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者从背后走来，他满头红发，但发尾只留到了肩膀上，面容较为年轻，但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裳也连打理都没好好打理，皱皱巴巴地套在身上。
这就是婆婆口中说的“仝辰”了。
“仝长老，婆婆的意思是不想让我继续进寒烙阵了。”兰慕说不上有多尊敬，草草抱拳之后直接开门见山。
仝辰也不在意，他全程笑眯眯地，甩了甩头发，“族长还是舍不得啊。”话题一转，“你的意思呢？”
“我今日赶回来不就说明了吗？”
兰慕显现出真凤血脉的那年，只是个不到一百岁的小姑娘，连化形都是因为激发血脉而做到的。
第一次进入寒烙阵，仝辰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当时兰慕也不过才五百岁。
就连一贯着急的族长都一反常态，说不急，再给些时间。
可兰慕却不听，她执意要开阵，又偏偏只凭一股劲撑下来了。
当年阵法历练结束后，那只小凤凰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不是向众人昭示着她受的苦难。
那时被打回原形的兰慕一动不动，他们上前检查呼吸，已经骤然停止，悲坳欲绝时，小凤凰的身体才渐渐抖动。
仝辰这一生，没心没肺过，说不上心疼谁，但这个小姑娘据理力争她能挺过寒烙阵时，他还是深受震撼。
“那就……去吧。”
“你还不想放弃，是吗？”
婆婆拄着权杖走来，她注视着那间屋子，问仝辰。
仝辰碾了碾地上的石子，他邪邪一笑，“族长，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只为颜美人了，没想到，你还能有真心疼爱的后辈。”
“兰慕不会放弃救她妹妹的，就算她的血脉炼成，也不会心甘情愿为我们办事。”
“这事在兰慕成为真女之时不就有所打算了吗？她妹妹是救不活的，这一点，你我都知道。”
仝辰终于放下了笑容，他看着站在对面和他年龄相当尊称着一声族长的婆婆，“你别忘了，从一开始你就是骗她的，到了现在收手，只不过给她徒增打击。”
婆婆慢慢攥紧了权杖。
屋内安安静静的，兰慕已经进入了寒烙阵。
所谓寒烙阵，顾名思义，经历冰火两重天的历练，在生死徘徊两个时辰结束。
且兰慕在阵法里的痛苦嚎叫不会传到阵法外。
魔界边境
“这是父尊想看到的？”
程琼拦住准备回营帐的程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程影自然没听懂，他笑嘻嘻地两指捏住程琼拦在他身前的长枪，“你这枪是父尊送的没错，怎么，你说父尊想看到你用他送的枪来这么对你的老兄？”
长枪纹丝未动。
“烽闫石在谁手里，你比我清楚；当年凤族隐世的秘闻，你知晓的东西与我一般多。”程琼有些不耐，“引出凤族，就是父尊交给你的任务？”
“我的好妹妹，那只凤凰是天界九公主请来的救援，这当中，与我有何关系呢？”程影摇摇头，很是担心地叹息，“看来在军营就是会养成疑神疑鬼的性子啊。”
“是吗？那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程琼收回枪，凑到程影耳边小声道：“你去魔渊放烽闫石，故意透露消息给绪泽，临时撤换我留守觞鋆殿闹大战争。”
见程影笑不动了，她退后几步，毒舌地又加了一句，“程影，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蠢，耗费这么多的时间、人力、精力来为你的蠢付出代价。”
程影几步就拉着冷脸的程琼进了营帐，“那天果然是你!”
面对程影同样没头没脑的话，程琼则是了然的笑，“不然呢？那天绪泽都快发现你了，要不是我引开了他，你能解释堂堂魔尊，为何半夜在魔渊跟踪手下侍卫吗？”
“还是说，你要老实告诉他，是你把他弄过去的，就是为了给他送一个好宝贝。”
烽闫石，是凤族老祖隐世前亲手交给第一任魔尊程君晔的，后来君晔魔尊不知所踪，众魔提议将魔尊之位交给他的父尊，烽闫石，自是在他父尊的手里。
但父尊病逝前，曾说给他一个关于烽闫石的秘密，并嘱咐他一定要完成一个任务。
必要时，可以与程琼商议。
当然，这句话，他权当没听见。
程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营帐乱转，“你全都看见了……那天的人是你……”他忽而眼睛一亮，“可你还是没猜出我想做什么。”
“谁能猜出挑起战争的是他们的王呢？”程琼双手抱胸，清清冷冷的话语里充满讽刺。
程影一下子就泄了气，“你真想知道父尊交代了我什么？”
“说。”
“父尊交代的是，毁了烽闫石。”
“什么？”程琼皱眉道。
程影耸肩，妖冶的脸上露出无奈，“别看它是个宝贝，但父尊病逝前对我说，那块石头上，被下了咒。”
见程琼的眉头越皱越紧，与他当年一样，他心里又微妙地平衡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父尊说的，我也只能照做。总得毁了那东西，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吧。”
“你的性子该改改了，程影。”程琼思索了一会，又绕回程影身上，她深深扶额，“你之前如何大肆张扬我都不管，可你挑起战争闹大事情，事情一旦发展不顺，整个魔界江山都会被你拱手让人。”
“更何况，已经有那么多人牺牲在了战场。”
“我……我又怎知道绪泽那崽子竟真得野心勃勃，我本意只是小打小闹，引出父尊说的人。”
程影老老实实地挨训，说实话，程琼念叨他很少，她从来只动手为他扫清障碍，一句怨言没有，一个眼神也不会给。
“等等……父尊说的人，是元梨？”
“是。”程影见程琼转移注意力，立刻嬉皮笑脸凑上去，“你看这个，这是父尊一并交给我的玉扳指，他说过，能让玉扳指亮红光的人就是能请动凤族的人物。”
他把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乖乖交给程琼，说着又低下头，嗡嗡的声音传出来，“我以为那人定与烽闫石有关联，便想闹大将石头的名声传出去……”
“可一来你没想到绪泽会真的反叛，二来是你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元梨与烽闫石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程琼一边把玉扳指拿在手里把玩，一边不停歇地继续用刀子插着亲兄长的心。
她非常无语，自家兄长脑子不好、看人眼光不行、修为差劲、爱四处招摇，这些她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坐在魔尊的位子上又如何，有她给他兜底，她相信一切都没问题。
但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把玉扳指丢回程影怀里，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脚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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