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子里的露珠还留在叶子上。窗外的鸟不知疲倦的叽叽喳喳，叫的人心烦。
这几晚方瑜总是睡的不踏实，身边少了什么很是不习惯。是了，他的皇后，用书院十先生的身份，送亲去了…
阿史那隼骑马与马车并行，胤昭和方琬坐在马车里，后面长长的队伍都是方琬的嫁妆。
方瑜派了一队亲兵护送公主出嫁。
阿史那隼承诺，以后永远站在十先生这边。方瑜没听错，他也没说错，确实是站在胤昭这边。
“可别，我不想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胤昭连忙摆手拒绝，“你为何认准了我？”
“跟着连陆吾都忌惮的人，总是没错的。”胤昭嗤笑一声，也不知是觉得他聪明还是可笑。
“那陆吾还忌惮过谁？”
“没了…十先生是第一个。”阿史那隼笑道。
*
方琬早早的就换上了草原的婚服，头上戴了象征着王后的精美冕冠，坠着满满的宝石玛瑙。在只有和胤昭的两人的私下场合时，她总会把冠摘下来，揉揉酸疼的脖子。
一路上阿史那隼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吧，勤勤恳恳，把两位，尤其是他的王后伺候得妥妥贴贴。
草原的婚礼不必比金陵城的华丽，但也是热闹非凡。
他们以蓝天为盖，以草地为毯，宾客坐在长桌两边，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各部族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长桌边吃手把肉，喝马奶酒。方瑜怕妹妹到草原吃不习惯，还陪嫁了两个厨子。
阿史那隼的几个朋友，骑着高头大马，驰骋在王帐附近，将鞭子抽得啪啪直响，以昭告天地。
方琬戴着缨帽，端坐在镜前，梳妆打扮。草原的装扮，配上中原的脸，别有一番风味。
“你可是皇后娘娘，我哪里敢让你来做伴娘…？”
“十先生的身份总可以吧？”
“那…他们一会来接亲…能打过你吗…”
“这就担心嫁不出去了？”
“我哪有～！”
听见外面马蹄声接近。胤昭掀开帘子走出去。阿史那隼也是一身红色吉服，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十先生堵亲？那我今天这婚还能结上了吗？”他将缰绳递给旁边的人，几步走过来，“十先生有何指教？”
胤昭让开身子，“不难为你，去接新娘子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史那隼和胤昭也交过几次手，大街小巷上都在传有关她的事迹。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你先进去看看。”阿史那隼将身边的另一名男子推上前，身先士卒，试探敌军底细。
那名勇士不明所以，开心的就要去掀门帘。就在手就要碰到门帘的那一刹，一只冰凉的玉手捏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向后一拧，九尺高的大汉嘴里连忙喊着求饶。胤昭的脚甚至都没有挪动地方。
“……我就知道…”
“下一位。”胤昭双脚胯立，嘴角一勾。
阿史那隼身后剩下的几名壮汉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但无一幸免，其中一个还差一点掉进火盆里。
眼看着只剩下自己了，阿史那隼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胤昭并无动作。
手都碰到帘子了，她还是站在原地。
阿史那隼猛地掀开门帘，一脸视死如归的飞快踏进帐子，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新娘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等着他，一双杏眼满满的都是疑惑。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激烈的动静，他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里面也没有什么陷阱暗器。方琬看见他前怕狼后怕虎的神情，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十先生这是何意？”
“我们美娇娘的新婚装扮，第一面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夫君，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看了去？”
“…那…那要是我直接进来了呢。”
“他们几个也就不会挨揍了。”
阿史那隼懊恼的一拍脑门，“失算了…”
*
乘着新人的马车在主帐绕了三圈，二人穿过火盆，接受火神的洗礼，祈求新生活的兴旺。
繁琐的流程不输中原，但看着新人脸上的红晕，这繁琐的流程也没那么恼人了。
阿史那隼拿着银壶，方琬拿着银碗，向胤昭敬酒。
“你可不能跟你哥告状，说我喝酒了。”胤昭接过酒碗笑道。
“这是我的喜酒，怎么能一样。”方琬害羞的低下头，“这桩婚事…还多亏了你。”
“这功劳算在我头上也好，如此撮合了两对，功德圆满。”
胤昭向阿史那隼举杯示意，干了这一杯。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大家在草地上喝酒吃肉，几个一圈开始摔跤、赛马，好不热闹。
到了晚上，燃起了篝火，两位新人再次向火堆里祭洒马奶酒，并叩拜。草原上开始响起祝歌，本来只有阿史那隼身边的四个侍卫唱，渐渐的开始所有人都唱。歌声嘹亮高亢，即使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也知道，这必定是给两位新人最真诚的祝福。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安逸，阿史那隼派了几名亲信侍卫和婢女，服侍胤昭左右。胤昭有时会和方琬一起出去游玩，几人找到几个风清水美的地方支起棚子，抓兔子、钓鱼，玩的乐不思蜀。
有时她也会屏退众人，独自来到湖边，望着无尽的也陷入深思。阿史那隼见过几次她的背影，腰背挺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自然垂下。娇小的身躯却给人一种坚毅勇猛之感，只是总觉得有些落寞。
这天胤昭又和方琬结伴而行，方琬说她的婢女知道一处报春花盛开的地方，现在正值花期，很是好看。
几天下来方琬已经学会了骑马，虽然还不到马背上驰骋的程度，出游行走倒也是够了。
两人躺在花丛里，说着姑娘们的私房话。数落着自己夫君的不是。
比如这才出来第十二天，方瑜已经来了三封信催自己回去了。比如阿史那隼真的邋遢，且不爱洗脚。
俩人聊的正在兴头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进，阿史那隼急匆匆的来到山坡上找到胤昭。
书院出事了。
胤昭翻身就要上马，阿史那隼连忙叫住她，“骑这匹！这是战马。”
胤昭骑来的那一匹是家养马，平时拉个货物还够用，若是长距离奔驰，脚力肯定不如千里马。并且那匹战马的挎包里，阿史那隼已经装满了干粮和水，供她路上食用。
“多谢。”
“你…小心些。”方琬担心上前几步。
“放心。”
胤昭勒紧缰绳，双脚狠夹马腹，马嘶鸣一声，急急向前奔去。
*
此时书院情况不容乐观，朱厌和凫篌带着一众人不由分说杀到书院，目标非常明确。不伤百姓，只绞杀围墙里的人。书院众人被打的措手不及，好在武功不低也能撑一段时间。敖亓带着西郊军营的士兵前来支援。
魔宗人也不恋战，每次看着有折损伤亡时时便会退去。但每次都会突然来袭，没有一次会说明来意。如此折腾了三天，让书院众人疲惫不堪。
伴随着外面的鼓声响起的还有厮杀声。这几天书院的伤亡不小，有些学生已经产生了退却的心里。
也难怪他们会害怕。因为不知下一个倒在血泊里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同窗。
这学生就走了这一瞬的神，手里的武器就被对手挑飞，对面的人手里的刀高高举起，上面还沾着同窗的献血。
他任命的闭上眼睛。
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学生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只见穿着烟青色袍子的十先生，横握长刀，挡下对面的刀刃。血顺着刀身一滴一滴的落在沙地上。
十先生回来了！
她手腕一翻，面前的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脖子上汩汩的流出鲜血。
“朱厌！”
站在围墙上的男子看见胤昭，眼神玩味的盯着她，嘴角一勾，“十先生到的真及时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司命觉得这帐拖了几千年，应该来算一算了。”
胤昭眉头一挑，“这回的帐应该不是算在我头上的吧？”
“十先生放心，这回不是。”朱厌沉声道。
突然，一道红色身影从他身旁飞速掠过，带来的风吹起来朱厌的发梢和衣角。
胤昭急忙抬刀格挡，金属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她明明可以闪身躲避，可她身后还有一名吓到腿软的学生，若她闪开了，这一剑必然砍在他身上。
“去后面待着！”胤昭侧头呵斥一声，那学生赶紧回过神来，逃命似的向后跑。
“你可终于现身了，让奴家想念得紧呢。”
“承蒙挂念。”
胤昭见身后人已经躲远，便放心的动起手来。她手中长刀发出劈开空气的声音，发出让人心惊声响。
众人算是开了眼，终于知道市井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凫篌的武功确是比上次有长进，但依旧不是胤昭的对手。凫篌的敌意也是来的莫名其妙，胤昭并未勾搭他的夫君，也并未对她产生什么威胁。莫不是上次成了胤昭的手下败将，这次非要赢回来不可？
“你打不过我。”胤昭应对自如，气都不喘的出言相劝。
“你的命可值万两黄金！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
胤昭诧异的一愣，陆吾对她的态度从来都不是赶尽杀绝，那还会有谁想置她于死地。
“是陆吾？”
“大司命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心里，哪里舍得。”
“那是谁！”胤昭目光凌厉，从防御逐渐转变为攻击。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老老实实把命交出来吧！”
胤昭还未问出什么，只听天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让他过来吧。”其中情绪不明，无奈倒是占了大半。
众人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是朱厌收到了回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众人如潮水般退去了。
符咒科的学生们和几位先生一起，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收拾好了前院。在胤昭的加持下，墙上的血污和砍痕都消失不见，完全看不出这里刚刚激战过。
所有人来到后院，只见夫子身边站了一红一白两名男子，正是那日和胤昭一起从神木林出来的两位。
“夫子，您和陆吾还有什么渊源？”封玄奕问道。
“啊…是有点渊源，陆吾的心上人西王母，是老夫的红颜知己。”
老头眼神闪躲，强装镇定的道出实情。
“夫子是西王母的……你是…天尊浮黎？！”
敖亓惊呼出声，连尊称都忘记用了。
这何止是‘有点’渊源。
天尊浮黎的浪荡在天地间可是出了名的，光是绯闻就能写出来一藏书楼的话本子，而其中一位便是魔宗前大司命。
前大司命西王母人美心善，在她的统治下，当时的魔宗并没有现在这样乌烟瘴气，反倒是鸟语花香，一片欢乐景象。
当时浮黎和西王母的关系很好，三界一片祥和，甚至神魔两界经常走动。魔宗地界有一条名为簋街，商铺林立，从酒楼到青楼，从银庄到典当行，应有尽有。是三界人最爱的娱乐之地，如此繁华了千年。
而如今三界互相视为仇敌，全都是陆吾一人的功劳。
他因爱西王母而不得，对她痛下杀手，最终取而代之。从此三界战争不断，昔日摩肩擦踵的簋街，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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