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枫眼神有些迟疑地看着庞建军。
庞建军当场就在心里骂了起来：王八旦，又想把黑锅给我背！
他苦着脸说道：“表哥，吴军是你的朋友，你得自己去解释，问我有什么用？”
显然他不想背这么臭的锅，传出去得被人戳烂脊梁骨。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电话让人把吴军叫来。
等了一会儿，吴军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林枫，沈薇到底是什么情况，当初你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吴军皱着眉头问道，说话间已经带上了些许质问的语气。
林枫叹了口气，招呼他坐下，递了根烟后面带愧疚地说道：“我也不瞒你了，这事儿是我缺德。”
林枫把当初的情况以及自己那时候的顾虑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吴军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
他瞪着眼睛直直盯着林枫，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
紧紧抓着椅子的手掌昭示着他心中的情绪波动。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化成一声失望的质问：“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
林枫无言以对，只是移开目光，点上烟抽了起来。
一旁的庞建军朝吴军说道：“吴军，当时情况特殊，四处都是流民和暴徒，我们全村两千号人都得谨小慎微，生怕被人盯上，沈薇知道我们的底细，又对基地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们哪里敢放她走？”
这倒不是借口，来五马山的时候，只要从城里跟着出来的人全都是说好了的，上了路就不许反悔，吃了粮就得把命栓一起，敢跑出去告密的直接宰了，不愿意来的那些人，出发之前就被庞建军踹了。
吴军咬着牙说道：“所以你们就用一个残忍的谎言把沈洪生打发走了吗？人家才是父女，你们哪来的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
“吴军，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被迫这么做，如果沈薇出去乱说话，或者沈洪生是个探子，那我们整个基地都要遭殃。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时代就是如此，总要有人牺牲。你看以前，不也有很多保密人员的家属跑去寻亲，军队明知道人就在里面，硬是说死了或者失踪了吗？”
庞建军心中有愧，但并不觉得林枫做错了，这件事有损私德，但绝对对得起当时五马山的两千多号人。
但吴军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猛然站起来红着眼睛大声说道：“妈的，老子现在最恨的就是听到这种话！什么都推给时代，张口闭口就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实际上全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我操你妈的，你这么大义凛然，自己怎么不去牺牲！”
庞建军被他骂懵了，他虽然跟吴军不熟，但仅有的几面之缘也让他看出来这人挺老实和善的。
吴军转头看向林枫，喘着粗气骂道：“林枫，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江医生死之前都在让我去找你！你做的那些坏事人人都骂你，但我一直觉得你肯定有自己的苦衷。现在我才发现我他妈真是天真，原来你跟那些政客压根也没什么区别！”
林枫静静地看着吴军。
原来他还是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掩去了棱角，学会了用刀剑扞卫自己的信念，内心依旧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吴军。
林枫也不想再辩解，只是轻声说道：“她只是一个人，我们是上千人，她们是父女相隔，但当时这里有数百个比她们还要凄惨的家庭，两者摆在天平上称量的时候一眼就能看清分量。如果我意气用事，那五马山未必能走到今天，你不理解我我不会怪你，但掌权统兵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讲。”
吴军死死看着林枫，眼中游离着微小的电芒，一次次地划破空气。
“哈哈哈！”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大笑几声转身离去。
那笑声里满是愤怒和失望还有不甘，以及一丝无奈。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安静，最终庞建军打破了沉默：“我找几个人跟他谈谈吧，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大家知道比较好。”
林枫闭上眼睛说道：“说到底是我们有错，去找找那个沈洪生吧，还活着就带来东海，死了的话……那这件事就烂在肚里。”
庞建军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林枫的办公室，打算去找马志那些老邻居一起游说吴军。
他现在很纠结也很无奈，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了干脆把吴军和沈薇灭口的打算。
现在是救灾兵团扩张的关键时期，绝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林枫的名声和威望瓦解。
可他终究还没有冷血到那一步，实在不想做这种事。
“昨日种因，今日得果，都是报应啊！”
庞建军无奈地咕哝着，他知道林枫现在一定比自己还难受，毕竟他可是连自己的朋友吴军都骗了。
古人总说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王者行光明正大之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玩弄阴谋诡计尝试走捷径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庞建军在这一刻对这些道理有了深刻的认知，撒了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来圆，所做的恶终有一天会反噬。
他审视着这一年多的过往，惊讶地发现自己等人竟然做了那么多恶，现在竟然妄想着披上一件名为“救灾”的华丽大衣，就立刻改头换面成为万人敬仰的救世主。
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庞建军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真的是他们做错了吗？
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林枫刚刚讲的那个故事，在冰雪中饥肠辘辘的狼群见到食物后立刻抛弃了理智，冲上去舔舐被鲜血包裹着的刀刃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涌现，仿佛是他亲眼目睹过一般！
回望来时走过的路，他们又何尝不是那样的愚蠢又疯狂的狼群呢？
唾手可得的利益，必然是甜美中暗藏剧毒。
自以为聪明的他们吞下了刀刃，在此时此刻，也终于自食恶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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