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齐月敛着眉眼，袖中的手已然紧握。
如此好机会已递至面前，明砚舟又怎会错过？他转身指着兵器架朝古齐月示意道：“你善用剑还是长枪？”
一旁的兵士各个兴致勃勃，眼睛瞪得格外圆，里头满是兴奋。
古齐月思索片刻，随后看向明砚舟：“明大人有所不知，我如今尚有伤在身，提不动长枪，也握不住这长剑。”
明砚舟闻言，眉头一挑：“那便赤手空拳过几招吧，大人既有伤在身，我也不占你便宜。”
他将左手负于身后，嘴角勾起笑：“便让你一只手吧。”
一旁的兵士顿时惊呼起来，眼中俱是钦佩之色。
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古齐月紧抿着唇，隔着人群看着他，脑海中俱是那些旧事，过了这许多年，不仅未曾褪色，反而因珍贵而更为清晰。
他比明砚舟小五岁，旧时总缠着对方比试，明砚舟拗不过他，总是笑着问：“可要我让你一只手？”
而自己总是气恼又无奈，提着剑便冲上去……
每每都败得惨烈，但之后还要让他为自己再指点一二。
自己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待人走后还会照着他的指点偷偷练上许久。
明砚舟神情坦然，似并没有觉得何处不对，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古齐月开口。
而古齐月心中愈发确定明砚舟因着什么对自己起了疑，这场比试到如今已是避无可避。
便是今日能躲开一次，只要他有心，明日定然也躲不过第二次！
既如此，那便过上几招吧，只要自己不用叶家的身法与剑招，明砚舟定然认不出自己来。
古齐月缓缓松开袖中的手，扯起一抹笑意：“不必你相让。”
他凝视着明砚舟手中握着的兵器，温声道：“平日里我佩剑多些，便还是用剑吧。”
明砚舟闻言，面上浮起几分笑意。手一抬，拎起柄剑便朝古齐月掷去，朱红剑穗在风中飞扬，煞是好看。
古齐月抬手接过，握在手中随手掂了掂。
明砚舟看着他动作：“可还称手？”
“尚可。”
“那便好。”明砚舟笑着转身，在兵器架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把称手的短刃，并未用惯用的无尘。
有兵士不解：“大人，我等早便听闻您惯用长剑，今日为何要选短刃？”
明砚舟抬起手指抵了抵那短刃的刀锋，大约是久未有人用过，刀锋已钝。
他闻言一笑：“古大人如今有伤在身，且他并未用自己惯用的兵器，我又如何能乘人之危？”
明砚舟抬起头看着古齐月，眼中笑意盈盈：“大人可要反悔？长枪短刃这些常见的兵器，殿前司还是有的。”
古齐月心下一凛，手指缓缓将剑鞘握紧，出身将门的叶期，自小习的便是长枪。
他面上神情平静：“何必反悔，我手中的剑便很好。”
宋思乔见二人都选好了兵器，忙走上前笑道：“既如此，那比试便开始吧。“
围观的众人看着二人走到人群中间的空地上，俱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明砚舟身上仍着武将官袍，而古齐月身上暗红色的宦官服也十分显眼。
远远瞧着，这二人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
明砚舟看着古齐月，温声道：“古大人，得罪了。”
手中的短刃折射着阳光，他猱身而上！
古齐月早便看清了那并不锋利的刀锋，是以手中的剑也未曾出鞘。
短刃割破风声刺来，眨眼之间明砚舟已在眼前。
他神情无比平静，眼中笑意极浓。
古齐月侧身避开，右手提起剑鞘便是一挡。
明砚舟手腕一转，反执着短刃沿着剑鞘一路切过去，霎时火星都溅起！
古齐月如何敢轻敌？他神情一凛，随后挽了个剑花，趁机卸了明砚舟的攻势。
但他出手仍是收敛许多，一招一式瞧不出异常，也并不高深。
兵士们不知内情，只看得津津有味，可明砚舟怎不知晓他未曾尽全力？
他勾起笑，短刃或劈或砍，动作极快，使人目不暇接。
古齐月只守不攻，手中的剑鞘或避或挡，奈何明砚舟步步紧逼，如今已退至空地的边缘。
身后是一棵茂密的银杏树。
古齐月避无可避，他不再犹豫，转身飞起一脚便踹在了树干之上，借着力凌空而起，转眼便身至明砚舟身后。
树枝颤动，惊起其中小憩的鸟雀。
明砚舟转身，扬声道：“古大人为何不出手，难道只想与我打个平手？”
古齐月握着剑鞘，沉声道：“与你明大人打个平手，有何丢人之处？”
他话音刚落，便见明砚舟快步而来，手中的短刃如同长剑一般直指他面门。
古齐月心下一凛，他刚想挥剑去挡，却瞧见明砚舟手腕翻转，短刃已偏了方向。
明砚舟眼中含笑，他抬手便握住古齐月斜伸着的剑鞘，随后身形一动，短刃已在古齐月的颈畔。
刀光耀眼，古齐月方侧身躲过，便瞧见那短刃离自己的喉管不过一寸。
他顺势后退几步，手中的剑已离了鞘，剑光凛冽。
明砚舟随手将剑鞘扔给了一旁的兵士，这才笑起来：“半盏茶的时间已过，大人不若慷慨些，也让我等见见你的锋芒？”
古齐月执剑在手，神情微动。
明砚舟知晓他今日若打定了主意不出手，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心下一沉。
二人俱站在原地未有动作，一旁的兵士未曾瞧过瘾，但又不敢相催，只窃窃私语。
片刻后，明砚舟莞尔一笑，他执着短刃起了手：“大人可知道紫藤花架？”
古齐月闻言一愣，再抬眼时便瞧见明砚舟挟风而来，他下意识地抬剑一挡，却发现此次再也不像之前。
刃上似乎蓄满了力，剑身“铮”地一声发出低鸣，他握着剑的手腕都剧痛起来。
明砚舟敛了笑意，身形变化极快。
古齐月心下一惊，剑柄差点脱手而出。
而明砚舟手中的短刃凛凛生风，剑气凌空而起，银杏树叶簌簌而落，一如当年被削断的紫藤花。
古齐月心中急跳，又如此接了明砚舟数招后才惊觉，这些招式为何也如此眼熟？
明砚舟借着旧时的招式仔细观察着他的身形与步法，终于在其中察觉出一丝熟悉之感，如今怎还能让他继续藏拙？
明砚舟出手更为迅速，一旁的兵士早已震惊不已，本以为与翁长林那场比试已是精彩至极，未曾想到如今这场更是叫人拍案叫绝！
刀剑相撞之声传来，众人几乎看不清二人的招式。
古齐月额上已渗出汗，他紧抿着唇竭力克制自己的习惯，可本能却总是出卖他！
那些人后的勤奋、那些偷练的时光又怎会是虚度的？
明砚舟牢牢盯着眼前之人，终于确信他的那些招式，都是过去那场比试之后，自己亲手指点纠正的那些！
二人历经十余年，又执着剑心照不宣地比了一场，却不知谁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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