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家财等十几人穿大街，走小巷。来到离日军军备仓库不远的小餐馆，都喊走不动了，肚子饿了。陈家财装作不好意思地请坂田开一张通行证，说弟兄们饭后想去怡春园耍耍，扛着武器去，担心遇上太君发生误会。
坂田考虑一下，在餐馆写了中午十二点前有效的通行证。
陈家财恭敬地接下通行证，邀请坂田太君中午一起米西米西。坂田厌恶地挥挥手，看土匪兴高采烈地开酒坛，嘴里骂脏话，相互抢鸡腿，鄙夷地摇摇头，看看表，踱步走了。
山本见到坂田吃一惊，责怪他为何擅自离开土匪？应该形影不离地监视他们。
坂田辩解说，这些土匪正在饭馆吃大餐，餐后还去怡春园快活。他不屑看这些土匪饿狼似的吃相，限定他们十二点前必须离开，应该没问题。这些土匪……
一声枪响来自城东，看士兵奔向城东，坂田愣了一下，随即跑去饭馆，土匪不在了。又跑去怡春园，还是不见人。跟着跑的山本问出什么事了？
坂田正要答话，就听东城墙方向枪声激烈起来，说一声坏了，朝城东跑去。跟着是猛烈地爆炸，二人停下，看军备仓库上空滚滚浓烟，呆在那儿。
原来，时光跟小林又玩起了“一事两勾当”。他猜小林注意力集中在跟土匪交换武器上，决定兵分两路，声东击西。考虑这是游击队第一次主动出击，一切都要谨慎从事，带周长庚等十个川军进城，只说摸情况，没说打仓库，肖阳自然也蒙在鼓里。余南山和肖阳光明正大地去领武器，陈家财带武器找理由进城，尽可能地靠近军备仓库。自己带十几人昨夜潜进包子店隔壁原老邢面食店。天没亮有人塞进纸条：鬼子一便装小队出了南门，城里正常。他看后胸有成竹，甚至还有些激动。没想到小林真的在交换武器上做文章，好在董保民已做好鬼子偷袭村子的准备。铺开军备仓库周边地形图，跟大家细细交代一遍。要周连长带几人警戒，响枪后阻击敌人五分钟就撤离。其余人员跟自己从大门堂而皇之进仓库。接近目标后行动要快，尽量不要响枪，重点是棉衣和炮弹，其他的能搬多少搬多少。让大家换上日军服，自己穿上高桥田的军服和白大褂出发。
接近军备仓库大门时被叫停，一日军少尉见眼前的白大褂是上尉军衔，施礼后问他是哪部分的？白大褂称军部特别行动小队，受小林少佐委托，来检查军备仓库防务情况。
少尉看眼前的士兵挺着胸脯，微微点头，转身去岗亭，准备电话核实一下上尉的真假。刚拿起电话，腰间便被插一刀，扭头看门前的岗哨均被放倒，挣扎着掏枪，胸前又挨一刀。
三十多人的搬运行动紧张地进行着，挑着军服去城墙豁口的队伍，还是被巡逻兵发现，开枪报警。跟着几十个日军追击。
周长庚猛打一阵退至竹篱笆，趁仓库爆炸出了城墙，正遇肖阳的掩护人员赶到，火力全开，打退了追击之敌。本次行动以牺牲三个队员和几个川军负伤为代价，画上句号。
二
青石岭山道上，余南山回头看身后，肩挑背驮武器的队员和川军士兵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喜不自禁。开心的哼了一句“村后的王老五”，没想到后面的队伍立刻唱和：
一辈子想媳妇。
腊月三更天吆，
偷看村前的俏寡妇。
呀哈咿呀嗨，
寡妇山妹子吔，
正在给咱焐被窝……”
侦察队员的报告，打断了歌声。余南山听报青山岭有鬼子很惊讶，想起时光不能直接回村的叮嘱，决定先去后山洞，留下一人等后面的队伍。
时光想不通，鬼子为何在青山岭有岗哨。肖阳估计可能是为堵截国军去宣县，转而满脸怒气地责问时光，城里的行动为何对他保密？
时光解释，他第一次跟小林对阵，心里还没把握，只能万事谨慎。怕肖营长不同意，瞎耽误工夫，不得已而已。
肖阳轻蔑地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这样的行动怎能少了我呢？不过还不错，你走了狗屎运。
丁杰看肖长官看向自己，似有责怪之意，不失时机地讨好，说他进城前也不晓得要打军备仓库，为将功赎罪，他搬回来一箱皮靴，够肖长官穿一辈子了。
肖阳这才转怒为喜，当场拿了一双试穿，颇为满意地对丁杰说：”算你瓜娃子聪明，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瞒我，绝不轻饶。“
盘点战利品，大家喜不胜喜。该拿的都拿了，不想要的也拿了不少，连信号枪，信号旗等都一股脑儿搬来了。丁杰将迫击炮弹全搬了，五个大箱子五颗装，若干小箱子三颗装，外带一门迫击炮。
肖阳看看跑，对时光说：“迫击炮和炮弹是川军扛回来的，应归川军使用。这下好了，归队时可以显摆一下了。”
肖阳无意中的一句点醒了时光，想了想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侯营长借来的小炮已归你了，还不知足？这样吧，你给游击队留一门小炮，外加你上次剩下的独立营两箱炮弹。今天缴获的炮弹全归你。咋样？”他说这话，心里似有盘算的。游击队留下毒气弹不好处理，从高桥最后送战区这件事来看，缴获的毒气弹迟早还得送战区。到那时，自己的了实惠，“一根筋”肯定是鸡飞蛋打。
肖阳听了很满意，心想，有这么多炮弹，够丁杰的炮兵混一阵子了。哼，小鬼子，以后咱就比试比试！看身边通信兵钟灵摆弄电话机，失声笑道：“这是电话，拿它回去有什么用？”
钟灵爱不释手地说：“这是日本人的手提电话机，战场上用的着，窃听敌人电话更方便。”
时光听说后惊奇地看过来，肖阳得意地介绍，他叫仲灵，成都人，川军阻击战唯一活下来的通信兵。祠山岗伏击敌人辎重的情报，就是他窃听来的。人很聪明，因受牵连，高中没毕业。如让他上军校，一定会成大器。
时光点头，说这洋玩意在杭州见过，老头家也有，但能背在身上随身带的没见过。问他受何牵连？
肖阳说，他的地理老师是个妙龄女子，两个搞起了师生恋。女人大他四岁，姐弟恋。这瓜娃子本事不得了，三花两绕就将人家肚子搞大了。后来发现女人是日本特工，他自然也跑不掉。长官看他懂日语，还知道不少日本人情况，将他从监狱里捞出来，放在身边当通信兵。
钟灵已停止了手中的摆弄，大言不惭地说：”我俩是真心相爱，她说我具备中国男人的一切优点。她不想回日本，当特工是被她养父逼的，出国前还被她养父强奸了。我同情她的遭遇。出川前看过她一回，要她生下儿子，如实招供，争取宽大处理，出狱后去成都我家。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战争结束后，我回去正式娶她。”
时光听罢，唏嘘不已。拍拍钟灵肩膀，问他日语咋样？
钟灵点头，说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尤其擅长日本人哄女人的甜言蜜语。
时光笑罢，将高桥军服递过去，声明军校毕业的肖营长是鬼子上尉，大家身家性命交他了。
肖阳见状就地仰靠在洞壁，架起二郎腿问：“怎么？让我带队闯鬼门关？亏你想得出。余副队长不是说正好睡一会么？我这两天没睡好，我睡了。”
时光踢他一脚，硬拉他坐起，问他是不是怕死了？
“我不怕死，但我怕被人害死。打鬼子军备仓库瞒着我，闯鬼门关想起我了，谢你的信任。兄弟才疏学浅，担不起此等大任。日本人像你想的那么好骗，能从日本打到中国？告诉你，川军士兵都不一定蒙的过去。你再看你的游击队，面黄肌瘦，低头弓腰，哪个像日本兵。”
时光已听懂了他的意思，不服气地问，依他咋办？
“大家在此修身养息，你派人回去杀头猪，弟兄们吃饱喝足，长壮实了再动身。”
时光抑制着恼火，哄他说：“刚炸了鬼子的军备仓库，鬼子已恼羞成怒，再劫不回军火，去独山村扫荡咋办？不就搓一顿么，我回去就安排。”
“这可是你说的，当了队长，讲话要守信用。既然我带队，你得听我的。川军士兵跟我回村，游击队在此守候。鬼子伏兵撤退再回。”肖阳得意地斜视着他说。
“可以，我就是担心你过阳山坳，鬼子问话，你咋办？”时光也拎他一把。
“你放心，我有旗语兵。镇文化，我还有钟灵呢。”
时光看拎不倒他，接着哄：“川军全回村，游击队挑几个军容过的硬的一起走。总的有人回去安排伙食的呀。人由你挑。我的，翻译的干活。”
肖阳一骨碌起身，喊结合：“川军站前排。回去吃红烧肉。”
余南山一旁听了肖阳的说词，不服气地嘀咕：“牛逼筒子，打起仗来像龟孙子。”
时光轻声说：“他说的没错，五六十人被鬼子识破，大家都得鬼门关走一趟。你和余下人员留守。鬼子军备仓库被炸，小林很快会反应过来，可能要报复。让陈家财分队带上罐头，去东山口监视两天。你夜里悄悄将东西扛回，不能让‘一根筋’晓得。回去后安排人保护好枪械库，我怕他给我再来一次不辞而别。”
肖阳还在吩咐，要丁杰应付旗语，时郎中当翻译。大家要像个军人，前面士兵带上机枪，拉开距离，使劲打，大箱炮弹带一箱，打完歇气。时光知道他不知箱子里装的是毒气弹，问肖阳能不能不打炮？
肖阳嫌烦地看看他：“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想了一下说：“交出指挥权不习惯了吧？行，给你个面子，大箱留下，小箱带两箱。”
余南山目送队伍离开，跟陈家财说了时光的交代。他非常佩服时光想得周到，这次行动，虽然打着土匪的旗号，但小林也不是傻子，肯定要报复。监视敌人动向至关重要，此等大事非得亲自安排。后山洞极其隐秘，军火放洞里只几个时辰，应该安全。扛回军火行动定在夜里零点，回村大概寅时。神不知，鬼不觉。“一根筋”累了一天，肯定在梦里吃火锅。遂留下二人看守，集合其余人员去了东山口。
三
田岛按照小林的意图，想给取武器的土匪来个半道截胡。他对县城方向缓缓而来的日军有些疑惑，准备等他们靠近再询问。不料，先进伏击圈的士兵，一字长龙拉开距离，两士兵抱着机枪，朝路两边的山上不停的扫射。接着炮弹在头顶呼啸。随后的士兵进入伏击圈，即行散开。
时光担心肖阳打了毒气弹会殃及自身，要大家捂住鼻子。可他看炮弹爆炸后，并未出现烟雾弥漫的场景，顿时泄了气。他无法理解，不是毒气弹，小林为何在军备仓库内安排白大褂，难道是故意引诱游击队去攻打军备仓库？他脑子不会有病吧？毒气弹不在军备仓库，会在哪儿？难不成在他床下？
田岛躲到石头后，望远镜向路上看了一会，示意少尉亮明身份，接着双方旗语交流。得知是宣县警备队追剿游击队，不耐烦的要他们赶快离开。
又过去一个时辰，电信兵递上刚刚收到的电报：“拦截情况如何，速告知！小林。”
田岛要电信兵回电：“目标没有出现。”想了一下，要电信兵问宣县是否有皇军到广县境内执行任务。
不一会儿，电信兵拿来回电：宣县皇军没有行动，县城军备仓库上午遭袭。
田岛愣了一会骂道:“八嘎，被土匪耍了。”
小林听了田岛汇报，气的差点背过去。面对窗外喘着粗气。
山本恼火地说，黑龙太可恶了，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与大日本皇军为敌，应该即刻去剿灭。
小林一掌击在墙上，怒气冲天地说这伙乌合之众，胆大妄为，马上出兵，炸平山头，活捉匪首，夺回军火。
田岛叫停山本和坂田，又请小林冷静。他说，今天的事总感觉有些蹊跷。中午有一队四五十人的皇军路过伏击地，说是宣县宪兵队执行任务。少佐既已查明没有此事，一定是土匪无疑。令人费解的是，路过的队伍训练有素，动作很像皇军，还打旗语，怎么可能是土匪呢？
小林已顾不得田岛的分析，当下最要紧的，必须交代炮弹去向，阻止大佐前来督察。如实汇报，无疑自曝其短，难逃其咎。只能考虑无法抗拒的原因，先过掉这一关再查明真相。拿起电话要通芜湖，战战兢兢地向佐藤汇报了城里军备仓库突然遭国军炮火袭击。自然遭一通严厉训斥。放下电话问，土匪为何对皇军军备仓库如此熟悉？最近是否有中国人去过仓库？
田岛说他在清理现场听士兵说过，包子店有个小伙计，早晚都去军备仓库……
四
时光回家，父亲问军火呢？儿子说放在后山洞，余副队长夜里扛回来。
时光和董保民第二天寅时，悄悄地在村口迎余南山。却见余南山一行空手而归。
余南山解释，他带陈家财去东山口布置任务，离开洞口三个多时辰，回洞发现暗哨已被杀。看凝固的血迹，估计走后不久便遭人暗算，洞里军火不翼而飞。有队员说高振庭的伪军刚离开洞口，可能被他算计了。奇怪的是并未看到伪军搬运军火。
董保民估计天黑，伪军搬了军火，也许游击队没看清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游击队给高振庭忙乎了。他怎么知道的？游击队里有他的内应？
时光回家非常气愤，本以为迟春生暴露，村里再无敌特，暗哨被杀之事，让他松弛的心陡然紧张起来：下午的行动，晚上就出事，高振庭是怎么知道的？暗骂高振庭不是个玩意，游击队救下你妹妹，不指望你感谢，你却专找游击队的麻烦，看老子不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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