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煜冷笑了一声，继续道：
“你打算放弃了？若不是你执意谋反，还识人不清，又怎会被李倾辞利用？”
“你若不被利用，朕的孩子又怎么会死？”
“朕这些年真心待你，可你却日夜谋划着如何杀死朕。”
“若不是有阿柚的出现，你今日起兵，朕便会直接将皇位拱手相让。”
萧怀远愣了一瞬，当年他与皇兄，就是因皇位才渐行渐远。
直至谋后扶持皇兄登基后，两人便算彻底决裂。
皇兄总是冷漠寡言的。
即使自己笑脸相迎，皇兄也从未给过他半分好脸色。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皇兄洞察了他的心思，对他失望了吗？
而不是因为所谓的……皇位？
萧怀煜缓缓站起身来，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道：
“萧怀远，你告诉我，若我今日将这皇位双手奉上，你可会留我一条性命？”
“……”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确实不会留他一条性命。
若他今日坐上了这皇位，他第一个杀的人就会是萧怀煜。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萧怀远，你不会的。” 萧怀煜轻启薄唇，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所以，朕今日定会寸步不让。”
萧怀远怔怔地望着他，沉默了。
“萧怀远，放弃吧，你是赢不了的。”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林柚那张美艳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嫉妒起皇兄来。
这般危难的时刻，还有人站在他身边，如此坚定又勇敢地护着他。
母后是这样，林柚也是这样。
反正是孑然一身了，那孤注一掷又何妨呢？
横竖不过都是一死罢了。
“本王今日便一意孤行，将这条路走到底。”
萧怀远握紧剑柄，任由风拂过他浅色的衣衫。
即便是负了伤，染了血，可他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狼狈。
傲然风骨，丰神俊朗，谦谦君子。
多好的人儿啊，只是生了个倔性子，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林柚在心中暗暗叹道。
“阿茶，把人带上来吧。” 她轻声吩咐道。
郭迁和令妃立马自觉地让开。
阿茶的利剑架在裴向晚的脖子上，押着她缓缓走来。
锋利的剑刃上寒光微闪，萧怀远下意识攥紧了双手。
晚儿，怎么会……
他不是将她好生地藏起来了吗？
裴向晚挺直了腰身，清冷，优雅。
即便是被挟持，她也是一副端庄尊贵，不容冒犯的模样。
林柚给了阿茶一个眼神，阿茶立马放开了手中的人儿。
她每一步都迈得很稳，不紧不慢地向萧怀远走去，唤道：
“阿远。”
萧怀远的心猛地一紧，连带着呼吸也停滞了一秒。
她唤他什么？阿远？
不是萧怀远，不是王爷，而是阿远，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唤过他了。
清冷的眉眼，清冷的神情，还有那同样清冷的声音。
明明什么都没变，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了，他总觉得他的晚儿似乎变了。
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如今，那双清冷的眸子，总算将焦点聚在了他的身上。
她终于肯看他一眼了。
裴向晚走到他的面前，认真地望着他那俊美的面庞。
她好久都没这样端详过他了。
她的阿远，还是这般的好看，就如她年少时，一眼心动那般好看。
就是这熟悉的眉眼，哪怕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哪怕看透过许多悲情与冷暖，只要仔细地瞧上一眼，她还是会忍不住地心动。
“阿远。” 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萧怀远握住了她那只抬起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凑过去。
裴向晚没有躲闪。
她只是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足以令他泪流满面。
晚儿，终于不讨厌他了。
裴向晚轻启朱唇，淡淡地吐出了句冰冷的话语道：
“放弃吧，好不好？”
萧怀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大颗地砸落下来。
他用脸颊轻蹭着她的玉手，神情眷恋不舍，轻声道：
“好。”
裴向晚轻勾了下嘴角，莞尔一笑。
片刻后，萧怀远整理好了情绪。
他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又冲她温润一笑。
似是安慰，又似是淡然。
萧怀远转过身，望向萧怀煜：“皇兄，臣弟还有一事相求。”
萧怀煜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面色冷峻道：
“说吧。”
“所有事情，皆是臣弟一人所为，与王妃无关，臣弟愿降，恳请皇兄放王妃一条生路。”
萧怀远放下手中的利剑，慢慢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
“恳请皇兄，放过王妃。”
他愿意臣服，愿意去赴死，只求能给晚儿换条活路。
是他一意孤行，铸成如今的大错。
他已经害死了母后，便断然不能再害死晚儿。
因为她是这世间，他唯一的牵挂。
萧怀煜看着他这副恭顺的模样，只是觉得刺眼得很。
他是他的弟弟，不是臣子。
只可惜啊，他早该彻悟的，他们之间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眼望向林柚，那个小东西正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若杀了裴向晚，想来她也会难过的吧。
既是这样，那便留着吧。
“好，朕答应你。” 萧怀煜嗓音沙哑道。
他强压着痛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异常。
“臣弟叩谢皇兄。”
裴向晚却蓦地笑了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瞬间便溢出了眼眶。
一向清冷要强的萧怀远，永远不肯认输，不肯听劝的湘王。
如今却为了让她苟活下去，卑微地跪下来，低声下气地恳求着别人。
她不愿看到她的谪仙跌落神坛，卑微到了尘埃里。
哪怕是死，也该死的潇洒，才配的上她满腔的喜欢。
“我裴向晚，既为萧家妇，便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
她倔强地抹了把眼泪，不卑不亢地继续道：
“萧怀远既是我夫君，我自当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萧怀远怔住了身形，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她。
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笼上了他的心头。
裴向晚望着他笑道：
“萧怀远，你若死了，我岂会苟活？只是若还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众人皆是一怔。
下一秒，裴向晚便冲了出去，直直地撞在了阿茶手中的利剑上。
“晚儿！” 萧怀远双目瞬间猩红，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快拦住他！” 萧怀煜立马出声命令道。
林祈和郭迁立马冲上去，狠狠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裴向晚的身子缓缓坠落，嘴角还挂着一抹解脱般的微笑。
结束了，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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