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战事已全部告捷,眼下朝中已基本安稳。
年羹尧仗着军功,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外浑然不顾皇上的面子,说自己是皇上的郎舅,又为国立功,是国家的功臣,皇上无论如何也要高看自己的。
他原本是进士及第的文人,也是寒窗十年苦读过的,却把给皇上的请贺辞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阳朝乾。
皇上本就十分介意年羹尧功高自大,看到那份请贺辞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碍着君王心性,他隐忍不发。
但接下来年羹尧的操作,直接为他的死亡奠定了基础。
平定罗卜藏丹津后,按例,年羹尧作为征西大将军应该班师回朝主动上交军权。
但是他不仅不回朝,还拒绝交出兵权。
朝廷发了几次催促函,他都置若罔闻。
只在青海待着,后来直接连借口都懒得寻了。
算着日子,宝娟知道年羹尧就快下线了,自己的系统只有保胎和送子任务。
可是要保前朝,还是力所不逮。
她找到华贵妃,想着好生劝慰一番,看能不能有转机。
“娘娘可听过杯酒释兵权的典故。”
华贵妃虽然读书少,但是这些历史典故,也还是略通一二的。
她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宝娟继续说。
“娘娘如今,恐怕也已经明白,这深宫高墙之中,天威不可侵犯。杯酒释兵权,便是那些功高盖主的臣子最好的归宿。”
华贵妃有些狐疑的看着宝娟,她今日话说的不明不白,只怕有什么指代。
哥哥向来性情莽撞,是有些军功在身上,如今他错些请贺辞的事情正让自己心烦。
自己正想提醒他一番,但宫墙之中,少有秘密。
写给家里的书信,都是经过检查才能往外寄的,自己便是有心提点,也难将消息带到。
她有些为难的说。
“宝娟,如今,本宫也难将家书送出去。”
宝娟想了想,如今怎么做都是死局,年羹尧必死之身,恐怕没有转圜的空间。
无论是真是假,也只能做做样子了。
“娘娘,如今年将军的事,恐怕朝廷上下已经人尽皆知。奴婢斗胆,请娘娘尽力保自己平安。届时,哪怕皇上心软半分,勉强能留将军性命也好。”
华贵妃听了这话,不断翻搅着手里的帕子。
心里难受得像被无数只蚂蚁爬过,只恨不能飞出宫去亲自同哥哥说明白。
她看着宝娟,艰难地开口。
“宝娟,如今,却能如何?”
宝娟深知此事容不得半分失误,但话到嘴边不得不说。
“娘娘大可给将军书信一封,里头细数将军的罪过,并言辞恳切的要求将军立马回宫请罪,不得有误。劝说将军年家享受天恩已是难得,不可因自己的疏忽让家族蒙羞,更不可辜负皇上的期望。”
华贵妃有些不明白宝娟这么说的用意。
按说这种时候,送这样一封信出去,无疑是自己人坐实年将军不尊君王不事臣职,更大有放纵之嫌。
到时候万一皇上动怒,岂不是正好以此为证据,将整个年家连根拔起,哪里还有喘息的机会,更遑论能留一条性命。
宝娟见华贵妃脸色不好,知道自己失言,这一次,恐怕自己小命不保了。
但若不这么做,到时候华贵妃恐怕性命难保。
她诚惶诚恐的开口。
“娘娘,皇上既然动怒,想必他知道的只会比您知道的更多,他掌握的证据也只会比您掌握的更多。
这宫里他唯一猜不透的,就是人心。
您这信看起来是坐实将军的罪过,但是您一句疏忽反而能替他开脱,把罪名往轻了说,才能有机会博得一线生机。
您劝他要对得起皇恩,便是让皇上知道你们年氏一族并非得意忘形,不能因将军一人之过降罪全族。
言行失当和谋反比起来,罪名可是轻了好多啊。”
华贵妃手心的汗已经完全打湿了手帕,宝娟说得虽然也在理,算得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若置之死地不能后生呢?
那自己便成为年氏一族的罪人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
“宝娟,若是置之死地不能后生,又当如何?”
能如何,会如何?
眼下是进是退都是赌,至于结果如何,赌的就是帝王心性了。
宝娟看着华贵妃。
“娘娘了解皇上,这事能否赌赢,全凭娘娘了。但是娘娘也得做好准备,此事之后,恐怕再难有盛宠,只怕,日后会比眼下更加艰难。”
华贵妃脸上带着犹豫,如今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得到盛宠,她要的不过是年氏平安。
如此情形,也只能赌了。
她伸手往桌上一拍。
“颂芝,拿纸笔来。”
华贵妃双手颤抖着在纸上一笔一划落下。
书信送到年羹尧手里,他看过后只认为华贵妃在宫里处境艰难受到排挤,心里心疼华贵妃,便想到用兵权钳制皇上,好让他重视华贵妃。
但是他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况且皇上也并不是谦和温驯之人,他能在九子夺嫡中争得王位,便已经能说明一切。
他的心思,并不能让皇上重视华贵妃,反而是华贵妃的催命符。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皇上不喜前朝,自然不会因为来自前朝的压力去宠爱后宫。
年羹尧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走上了灭亡。
这天皇上来延禧宫探望有孕的华贵妃,脸上挂满了虚伪的笑容。
眼睛底下全部都是杀意。
他吃过水果,命颂芝端来了洗手的水。
颂芝伺候皇上和华贵妃洗手时,皇上故意露出一副色相。
“颂芝,这手倒是生的白嫩。”
华贵妃心知肚明,心里不禁烦躁起来,若是从前,必然是因为不愿见旁的女人分走自己的宠爱。
但现在,她只觉得恶心,皇上不过要对付年羹尧和自己,却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牺牲一个无辜的颂芝。
她朝着颂芝使了个眼色。
“颂芝,本宫炉子里的香没了,快去添些来。”
皇上伸手摸了一下小胡子,眼底的杀意更盛了。
颂芝正要起身,皇上一把将颂芝拉到自己跟前。
“这手如此白嫩,做个宫女倒是可惜了。”
说罢,他一把抱起颂芝,往偏房去了。
独留华贵妃一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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