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看着宋卫国的目光有些复杂。
炭火烤得三个人暖洋洋的，只是抵不过外面吹进来的寒风。
叶蓁在大衣里缩了缩脖子：“那你和你老婆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提到江蓉，宋卫国整个人的神色都精神了一些。
“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我和我老婆是相亲认识的，她一个人在家里辛苦，现在怀了孩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是个好女人，人家嫁给了我，我总得一心一意地对待她。”
宋卫国搓了搓手，分别放到了两只耳朵上。
“她为人和善，邻里的关系处得也好，这两年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家里，哪怕日子过得清苦，她也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
他嘴上说着“谈不上好不好”，眼里却满是对妻子的爱意。
叶蓁只是认真地聆听着。
别人的故事好像简单又温馨。
可是故事太短暂，让她不敢去回味。
“宋大哥，你希望嫂子怀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宋卫国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头：“都好，不过最好还是男孩儿，我常年不在家，那孩子长大了还能保护他妈妈。”
他眼睛柔和，不像是工作时的凌厉。
很快，宋卫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咧着嘴道：“女孩子也好，女孩儿多花些心思，以后知书达礼，我得好好地供着她读书，让她成为村子的第一个大学生。”
前半夜的风好像有些要停止的意思，天上飘飘洒洒的雪逐渐变小。
宋卫国看向叶庆怀，他眼神炽热，带着对这片土地的赤诚。
“叶老，听说您也有个女儿，您跑得这么远的地方来，女儿放心得下吗？”
像他这个年纪，人家都在享受天伦之乐。
这里可不是什么天堂，更像是人间炼狱。
恶劣的环境，就连他们这些年轻人都难以忍受。
叶庆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他和女儿叶问涓的合影。
他们父女俩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我来这里没有提前和她讲，我上了年纪，能在这里多做点什么也是好的，只是，我确实放心不下我这个女儿。”
叶老爷子有些惆怅地看着远方。
天空像是被人泼了墨水，夜色浓得化不开。
不知道多少人的忧思都融入在里面。
“我女婿平时主意比较多，又是个做生意的，我女儿性子软，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些摩擦，时间久了，女儿报喜不报忧，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现在磨合得怎么样。”
叶蓁看到照片，已经有些哽咽。
她也许久都没有见到母亲了。
再次见面，也只能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叶问涓娇俏地趴在叶庆怀肩上，父女两个人似乎很和睦。
宋卫国盯着面前的炭火，已经快要到了后半夜。
远处能够看到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少数的哨亭还能看见一点星火。
“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准人家小两口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叶老就没有催催抱外孙？”
老人对于孙子辈总是格外执着。
当初宋卫国探亲假回去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就一直在催，希望能尽快地抱个大胖孙子。
眼下，媳妇儿马上就要临产，也算是了了他们二老的一桩心愿。
叶庆怀余光看向叶蓁，帮她盖了盖衣服，和睦道：“孩子的事情主要还是看缘分。”
宋卫国连连附和：“这话说得对，这种事情确实急不来，缘分到了，孩子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叶蓁听着他们两个闲聊，瞌睡袭来。
哪怕环境不是很好，但总归心安。
她难得不认床。
宋卫国裹紧了大衣：“您女婿是个做生意的，还是生个外孙得好，以后也好有人继承衣钵。”
叶老爷子则是别有深意：“不过我更希望是个外孙女。”
叶蓁转过头去，她总觉得外公好像知道了点儿什么。
下一秒，叶庆怀轻轻地抚摸着手上的照：“如果是个外孙女的话，长得一定像她妈妈。”
宋卫国跟着点头，他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
“都说女儿长得像妈妈，您女儿的模样好，如果真的是个外孙女的话，肯定也是个大美人儿。”
他轻笑了一声，又看像叶蓁：“就像是小叶医生这样的。”
叶蓁的情绪低落。
她对于外公一直都没有什么印象。
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好好相处，好的话如梗在喉。
却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出口。
“蓁蓁，时间不早了，要是困了，你就先睡一会儿，等我们下去的时候再喊你。”
看到叶蓁用军大衣的袖子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叶庆怀以为她困了。
他自然地把炭火往她那边靠了靠。
叶庆怀目光再一次放到了叶蓁从袖口露出的那一截红绳上。
他眸色深沉，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叶蓁的头靠在膝盖上，她怕自己忍不住流泪，轻轻地点头。
或许是真的太累，不多一会儿，她果真有些困顿。
叶蓁身上渐渐被一阵暖意覆盖。
梦里，风雪的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远。
一直到迷迷糊糊之间，叶蓁好像听到叶庆怀的声音。
他说：“孩子，太晚了，早点儿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叶蓁意识到不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了小女儿三宝的声音。
“妈妈，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倒在这里好久了，我和哥哥们都好着急。”
三个小肉团子齐刷刷地守在她身边，三宝脸上还挂了两滴泪水。
叶蓁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空间里了。
那些风雪和帐篷全都不在了。
安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意识到什么，从地上坐了起来，疯狂地去拍打时空门。
“外公，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先不要走，外公，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叶蓁用力地拍打着那一扇门。
可是那扇门没有再打开。
她一直羞涩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再提醒一句，让他们注意安全。
她或许没能陪他们经历那些，但她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那些鲜活的生命被掩盖在那一座雪山之下。
叶蓁想要改变，可是万事不由人。
想到外公清澈又慈爱的目光，叶蓁无助地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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