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沉默了一阵,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唯有他指尖轻敲扶手的“笃笃”声,不疾不徐,敲在人心上。
他端起一旁早已凉透的茶盏,却未饮,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卮壁,目光幽深,仿佛在斟酌接下来的言语,更仿佛在审视自己内心那最深沉的角落。
片刻,他放下茶盏,抬起眼帘,那眼中已无半分之前的激动,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他缓缓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剖开一层更加冷酷、更加算计的现实。
“至于这第三桩......呵......”
刘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浓讥诮的弧度。
“孔鹤臣,清流领袖,文圣苗裔,天下士子楷模,道德文章,冠绝当世......多好的名声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何映,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坦诚。
“朕知道,此人沽名钓誉,表里不一。可那又如何?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朕......不得不鼓吹他的清名,不得不将他捧上神坛!”
“因为他是朕唯一能拿得出手、勉强能与萧元彻在‘大义’名分上抗衡的旗帜!是朕这傀儡天子,身上最后一件还算光鲜的‘衣裳’!”
刘端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噬。
“可如今,这件‘衣裳’脏了!烂了!不仅肮脏不堪,内里还爬满了虱子,更要反噬其主!”
“他孔鹤臣所行不法,贪墨渎职,乃至勾结异族,无论其初衷为何,是替朕谋划也好,是为一己私利也罢,都已触及底线,罪不可赦!”
“但......正因他披着这身‘圣贤皮’,杀他,便成了天大的难题!”
何映目光闪动,已然隐隐猜到刘端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低声接话,带着一丝试探。
“圣上是说......动孔鹤臣,需顾忌天下清议,士林物议?恐......有损圣誉?”
“不错!”
刘端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精光。
“杀一个贪官污吏容易,可杀一个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圭臬的‘文圣苗裔’、‘清流领袖’?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迫害忠良’、‘屠戮贤臣’!”
“这千古骂名,朕......背不起,至少现在背不起!”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所以,朕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且......‘合适’的刀!苏凌,便是这把刀!”
“他年轻气盛,锐意进取,背后站着萧元彻,有查案之权,更有......朕刚刚赐予的‘如朕亲临’金令!由他来查,来审,来定孔鹤臣的罪,来挥下这斩首的一刀!再合适不过!”
刘端的语气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狰狞的快意。
“这‘杀贤良’、‘诛清流’的恶名,就让苏凌去背!不,不止苏凌!”
“苏凌背后是谁?是萧元彻!天下人会怎么看?会认为是萧元彻指使苏凌,排除异己,铲除忠良!是萧元彻,容不下这天下清流!是萧元彻,要断绝圣贤苗裔!”
“届时,天下士林如何看他?百姓如何看他?他萧元彻,将彻底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他猛地一拳轻捶在榻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而朕!届时只需站出来,假意斥责苏凌‘操切’、‘枉法’,甚至......在‘铁证’面前,‘痛心疾首’地‘被迫’下旨处置孔鹤臣!”
“朕依然是那个被权臣蒙蔽、不得已而为之的‘仁君’!而萧元彻,将成为千夫所指的国贼!朕再振臂一呼,何愁天下义士不景从?何愁不能将萧元彻彻底孤立,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何映听得心惊肉跳,背上已是冷汗涔涔。他原以为刘端借苏凌之手,只为除孔,未料到其中竟还藏着如此歹毒的一石二鸟、甚至一箭三雕之计!
不仅要孔鹤臣死,更要借此将萧元彻彻底搞臭,将自身洗白,甚至为日后反击积蓄力量!
此计之深,用心之毒,算计之远,令人胆寒!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震撼,声音干涩道:“圣上......圣明!此乃......驱虎吞狼,借刀杀人妙计!奴才......拜服!”
刘端对何映的“拜服”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了笑,那笑容却无丝毫温度。
他伸出第四根手指,语气变得异常低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第四桩......或许,才是朕最不能容他孔鹤臣活在世上的原因。”
他目光幽幽,仿佛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朕与孔鹤臣之间......有太多太多,见不得光、说不出口的秘密了。有些事,甚至......连你也不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惊心。
“他知道朕太多不得已的妥协,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谋划,太多......身为天子却不得不行的阴暗伎俩。”
“朕知道他太多结党营私的勾当,太多欺世盗名的伪装,太多......看似忠君实则谋私的算计。”
“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了解彼此的弱点,了解彼此的底牌,了解彼此......最不堪的一面。”
刘端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冰冷与决绝。
“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对朕而言,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今日他或许还对朕有几分‘忠心’,可一旦有变,一旦他觉得朕不再‘有用’,或者......一旦他被别人拿住把柄反戈一击......他知道的那些事,足以将朕从这龙椅上掀下来,万劫不复!”
“朕是天子!朕的秘密,只能随着朕,埋入陵墓!绝不能掌握在任何一个臣子手中,尤其是一个......已然失控、且可能危及朕的臣子手中!”
他看向何映,目光锐利如刀。
“所以,孔鹤臣必须死。他死了,那些只有朕和他知道的秘密,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些见不得光的谋划,才会永远被带入坟墓。”
“朕,才能继续是朕,是坐在这龙椅上、受万民朝拜、史书工笔或许还能留下几分颜面的......大晋天子!而他孔鹤臣......就只能做一个躺在棺材里、任由朕书写功过的......死人!”
何映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明白了,这已不仅仅是政治清洗,更是最彻底、最无情的灭口!是为了永远掩盖那些可能颠覆皇权的隐秘!
是为了让刘端能够继续戴着那副“天子”的面具,体面地活下去!
他喉咙发干,只能艰难道:“圣上......思虑周详,防患于未然......奴才,明白了。”
刘端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靠回软榻,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却依旧清醒得可怕。
他伸出最后一根手指,声音带着一种混合了痛心、愤怒与最终决断的复杂情绪。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荒芜。
“孔鹤臣、丁士桢之流,所行所为,已非寻常贪墨弄权可比!他们......是在叛国!是在出卖祖宗基业!是在将朕这大晋江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猛地坐直身体,胸膛微微起伏,显示出内心极不平静。
“朕!是想重掌大权!是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子!但朕绝不能,也绝不会以出卖江山社稷、勾结异族、戕害子民为代价!”
“这是底线!是朕身为刘氏子孙、身为大晋天子的最后底线!孔鹤臣他们,踩过了这条线!从他们决定与卑弥呼勾结的那一刻起,在朕心里,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说到这里,刘端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懊悔与后怕,声音也低了下来。
“不错......朕曾经授意过他,为了抗衡萧元彻,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可以联络外援,甚至......可以许以重利。但朕绝没有让他去勾结异族!去资敌叛国!这完全是两回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可如今,事已至此。若孔鹤臣不死,若他将来到御前对质,咬死是朕授意他‘不择手段’、‘联络外援’,朕......该如何自处?”
“朕那些话,便成了他叛国的依据!届时,朕如何自圆其说!所以,他必须死!必须由苏凌这个‘外人’,在‘查清’他叛国罪行后,‘依法’处决他!”
“只有这样,朕才能与这些肮脏事彻底切割!朕的授意,才会变成他孔鹤臣曲解圣意、擅自行事的罪证!朕......才能永远摆脱这个隐患!”
刘端说完这最后的、也是最隐秘的理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地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紫瑗阁内,一片死寂。只有宫灯静静燃烧,将天子那疲惫而冷酷的侧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何映久久无言,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
天子对孔鹤臣的杀心,并非一时激愤,而是经过层层算计、权衡利弊后的必然选择。
从权势威胁到架空皇权,从借刀杀人的政治算计到消除隐患的灭口必要,再到切割叛国罪行的自保需求......
五大理由,环环相扣,将孔鹤臣死死钉在了必死的十字架上,再无半分生机。
而苏凌,便是天子选中的,那把最锋利、也最“合适”的执刑之刀。
半晌,何映才缓缓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及彻底的臣服。
“圣上......运筹帷幄,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孔鹤臣......确已百死莫赎。苏凌......亦是最佳人选。奴才......唯有叹服。”
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备受掣肘的天子,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算计之深远,远超他以往的认知。
这深宫,这龙椅,早已将当年那个还需要他保护的少年,淬炼成了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利用一切、牺牲一切的......真正帝王。
何映垂首侍立,强迫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帝王心术中挣脱出来,将思绪拉回那桩引发今夜所有风暴的根源——四年前的京畿道赈灾案。
此事牵连甚广,更是孔丁二人通敌叛国的铁证,亦是天子杀心的直接导火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将姿态放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困惑与探究,小心翼翼地问道:“圣上......奴才斗胆,再问一事。”
他抬眼,目光谨慎地扫过刘端疲惫的侧脸。
“四年前赈灾,孔鹤臣、丁士桢勾结,由丁士桢运作,偷运赈灾钱粮出京......此事,圣上......当初是知情的。奴才愚钝,一直想不明白......当初,他二人是如何向圣上分说此事的?圣上......又为何会......应允呢?”
这个问题,直指刘端当初决策的核心,也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失误与耻辱。
果然,刘端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一种混合着懊悔、愤怒、屈辱的复杂神色,如同潮水般涌上他苍白的脸庞。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仿佛在吞咽一枚苦果,半晌,才缓缓睁开,眼中已布满血丝,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浓浓的苦涩。
“他们......他们当时对朕说......”
刘端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夜晚。
“京畿大旱,灾民蜂拥,朝廷虽拨钱粮,然杯水车薪,且......萧元彻把持户部与漕运,处处掣肘,赈济之粮,十不存三能到灾民手中。若按部就班,非但灾情难解,恐生民变,动摇国本。”
他顿了顿,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孔鹤臣当时跪在朕面前,信誓旦旦,说他有‘奇策’可解此困局。他说......可暗中截留部分钱粮,秘密转运出京,交予渤海沈济舟,换取沈济舟暗中支持,甚至......必要时可引为外援,制衡萧元彻!”
“他还说......此乃‘借力打力’、‘驱虎吞狼’之策!用萧贼的钱粮,养沈济舟的兵,来牵制萧贼!既可解赈灾不力之危,又可为朕......在藩镇中埋下一支奇兵!”
刘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与痛心。“朕......朕当时真是昏了头!”
“被萧元彻逼得走投无路!又被那‘重掌大权’的妄念迷了心窍!竟......竟觉得他此言......虽有风险,却未尝不是一步险棋、一招暗棋!朕......朕默许了!”
“朕想着,若能以此换来沈济舟的暗中支持,制衡萧贼,些许钱粮......也算物有所值!朕还一再叮嘱,此事需万分隐秘,钱粮去向、数目,必须向朕禀明!”
他猛地一拳砸在软榻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恨意。
“可朕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狗贼!竟敢如此欺瞒于朕!他们只说将钱粮运往渤海资敌沈济舟,却对勾结海外倭寇卑弥呼之事只字不提!”
“朕一直以为,那些钱粮大部分喂了沈济舟那头豺狼!没曾想......没曾想沈济舟只得了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绝大部分竟白白便宜了那海外蛮夷!资敌叛国,丧权辱国!此二人......罪该万死!万死难赎其罪!!”
刘端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此事触及了他最深的耻辱与怒意。
何映连忙躬身,低声道:“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待刘端气息稍平,他才继续问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疑惑。“圣上,此事尚有蹊跷。据奴才所知,无论宫中存档,还是户部卷宗,关于四年前京畿道赈灾一案,账目清晰,记录完备,甚至详细到京畿道各郡县接收钱粮数目、发放明细,皆可查证,分毫不差。”
“尤其是粮食一项,账实相符,毫无破绽。这......孔丁二人,是如何瞒天过海,将如此巨额钱粮偷运出京,却能在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瞒过了所有人?”
“难道......所有经手官员、胥吏,都被他们收买了?全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这是此案最核心的疑点,也是苏凌追查的最大难关。账目做得太完美,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刘端闻言,脸上的怒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讥诮、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表情。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格外诡异而森寒。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幽深地看向何映,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何映招了招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隐秘的蛊惑。
“何映,你近前来。”
何映心中一跳,依言上前,躬身在刘端面前。刘端微微倾身,将嘴凑到何映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极低的声音,开始耳语。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何映清秀的侧脸上。
起初,他脸上还带着谨慎与疑惑。但随着刘端的低语,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脸色在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完全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刘端究竟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但何映那惨白如纸、震惊到极致的脸色,以及眼中难以掩饰的骇然与......一丝恐惧,足以说明,刘端所透露的,绝非仅仅是贪墨的手段,而是一个更深、更黑、牵扯更广、足以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的......惊天秘密!
刘端说完,缓缓坐直身体,脸上恢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的平静,只是目光依旧幽深,静静地注视着何映,仿佛在欣赏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恐惧。
何映呆立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半晌无法动弹。
紫瑗阁内,只剩下灯花爆裂的细微声响,以及何映那几乎无法控制的、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那昏黄的灯光,将他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刘端坐直身体,看着何映那失魂落魄、惊骇欲绝的模样,脸上那深邃莫测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安抚的暖意。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何映依旧微微颤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力量。
“何映......不,日央哥哥......”
刘端的嗓音轻柔下来,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与罕见的真诚,目光恳切地凝视着何映。
“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望向殿内摇曳的烛火,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朦胧。
“有些事,有些手段,非朕所愿,实乃......时势所迫,朝局所逼,朕......别无选择。帝王心术,制衡之道,有时便不得不行些......阴私之事,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一点,你......应该能明白朕的苦衷。”
刘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何映,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依赖的信任,语气愈发恳切。
“但这些算计,这些不得已而为之的‘心术’,是朕用来对付那些心怀叵测、觊觎社稷之人的。对你......朕永远不会,也绝不可能!”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直入何映心扉。“在朕心里,你永远都是朕的日央哥哥。是那个在朕最孤苦无依、朝不保夕时,护着朕、陪着朕、宁可自己受辱也绝不让朕受委屈的......亲人。”
“这份情义,与这冰冷的龙椅无关,与这诡谲的朝局无关。无论到何时,无论朕是九五之尊还是阶下之囚,这一点,永不会变。”
这番话,情真意切,直击何映心中最柔软、也最不可触碰的角落。
他惨白的脸上,剧烈波动的情绪渐渐平复,眼中那极致的骇然与恐惧,慢慢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取代——有感动,有心酸,有追忆,有难以言喻的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愿意去相信的依赖。
他太了解刘端了,了解他自幼的孤苦与无助,了解他在权力漩涡中的挣扎与不易。
这番话,触及了两人之间最隐秘、最不容置疑的纽带。纵使方才所闻秘密惊世骇俗,纵使他心中仍有余悸与疑虑,但那份经年累月、深入骨髓的信赖与情分,终究占了上风。
他信,信刘端此刻的真诚,信这份独一无二的“特殊”,信这是他在这个冰冷宫廷中,唯一可以抓住的、真实的暖意。
何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那口冰冷的郁气排尽。
他重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残留着惊悸后的苍白,但眼神已重归恭顺与沉静。
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圣上言重了......奴才......明白。奴才......信圣上。”
刘端见何映神色缓和,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似乎消散,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真实的微笑。
他收回手,靠回软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神情也变得轻松了些许,自然而然地转变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征询的意味。
“好了,那些烦心事暂且不提。倒是另一件事......”
刘端目光微凝,看向何映。
“苏凌此番进宫,你称病不见,避开了。但他手持朕亲赐金令,往后出入宫禁、查问诸事,只怕少不了要与你这禁宫大总管打交道。”
“下次......你是见,还是不见?若不见,又当以何理由推脱?”
刘端顿了顿,补充道:“此人......心思缜密,洞察力极强,又得萧元彻信任,如今更有金令在手,锋芒正盛。你与他打交道,需得格外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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