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抬首望向祭坛上的女子，眉头轻轻皱起，眼神里带着打量与戒备。他声音平稳却透着冷意，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看样子你认得我？”
他并未因对方的美貌或语调而迷失，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那女子听罢，再次发出娇柔的笑声，暗紫色眼眸仿佛生着无形的钩子，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那视线好似能穿透外袍，直探心底。她慢悠悠地说道：“是啊，我自然认得你！而且，并非在你当初在此地接过那老前辈传承的时候才晓得！”
“老实讲，这大旺村里每个人，不论早已入土为安的，还是没多少日子可活的，我都清清楚楚。”
张明明一听，眉头锁得更深，脸上神情更加严肃，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女子分明被牢牢困在地下祭坛，寸步难行，却能知晓村中所有人的生死变迁——这种本事实在太不可思议！
但他并未因此慌乱，仍旧镇定地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究竟是谁？”
“哈哈……我是谁？”
女子突然高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底回荡，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道。可张明明听着只觉得古怪，那笑声里仿佛藏了无数辛酸与委屈，混着说不清的怨恨与不甘，但最鲜明的，却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自嘲，像在笑话自身命运，又似讥讽世间万物。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收声，暗紫色眸子重新落回张明明身上，语气平淡地说：“你何必非要追问我的名号？就算我讲了，你也不可能听说过。”
但张明明却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坚定，再次重复道：“你是谁？告诉我！”
见他不肯罢休，非要问个明白，女子微微一愣，紫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怒意，显然对他的固执感到不悦。不过她终究没发作，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般，低声答道：“既然你坚持要听，那我就说——幽冥紫媱，苏清媚！”
苏清媚？幽冥紫媱？
这名号和称谓让张明明神色一凝，瞳孔不自觉地收缩，眼中流露出吃惊与困惑。他记得曾在仙界某部残缺古书里瞥见过“幽冥紫媱”的记录，据传那是远古时代游走于仙魔两界之外的异类，拥有操控幽冥紫雾的本事，既能驾驭阴寒气息，又可迷惑心智，实力高深莫测，却在遥远年前的仙魔大战后消失无踪，没料到会在此地现身。
而“苏”这个姓氏，也叫他联想到前世一些经历。当年他建立灵界时，曾有位名叫苏紫烟的女修前来投靠，她修行的功法也与幽冥力量相关，性情刚强，后来成了灵界一位长老，与他有过些许交情。眼前这被镇压的女子同样姓苏，且身负幽冥相关的力量，莫非二者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头？”
苏清媚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动，暗紫色眸子里浮现出明显的讶异。毕竟她被封在这座塔下已有一千八百年之久，虽说神念能窥探外界，可自己的名号早该随时间湮灭。更何况张明明是婴孩时被弃于大旺村，在凡间长大，如今才二十出头，这样一个凡俗青年怎会知道她“幽冥紫媱苏清媚”？
张明明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思绪仍萦绕在“幽冥紫媱”带来的震撼里。片刻后，他定下心神，再度发问，语调依旧冷静而尖锐：“你是不是从魔界来的？”
这话让苏清媚脸色骤然改变，暗紫色眸中瞬间闪过复杂情绪，有气愤，有嫌弃，还有一丝埋藏很深的痛楚。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讽与不屑：“我就算出自魔界又能怎样？”
“哼……魔界算什么？仙界又算什么？说穿了，两边都是装模作样、伪君子成群！你何必管我来自何处！”
很明显，“魔界”二字戳中了她心中最痛之处。原本还带着几分懒散与戏谑的她，一听这话立刻变得浑身带刺，充满敌意与警惕，周围的阴冷气息也陡然加重，暗紫色雾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令整座祭坛笼罩在诡谲氛围中。
见此情形，张明明眼中疑惑更深，但心里已有了推测。从苏清媚这番表现来看，她虽对魔界话题格外敏感，却并未直接承认自己来自那里，反而用挖苦的口吻将仙魔两界一并贬低。
这种反应恰恰说明，她很可能并非魔界出身！若她真是魔族中人，要么会大方承认，要么会坚决否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愤懑与讽刺来掩盖真实来历。
苏清媚的话语中裹着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就像在冰水里浸过的刀子，直往人心窝里戳。那哪里仅是对仙界的不满？分明还藏着对魔界更深刻、更灼热的憎恨，烫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张明明手指轻抚腕上那块老旧玉佩，心中疑团越积越厚：仙魔两边居然都让她憋着这么深的仇怨，幽冥紫媱究竟什么背景？难道说……她是人和魔生下的孩子？
恐怕唯有这种出身，才会对两界都怀着解不开的恨意吧。
张明明记起古书碎片里提过的隐情：魔界视血统重于性命，半魔被叫作“污血”，活着都是种奢求；仙界那儿呢，就算各族混居，对魔族的厌恶却刻进骨子里，但凡沾点魔血的人，根本没机会进入仙界地盘。
这么一琢磨，苏清媚的怨气就合理了。
但“幽冥紫媱”这称呼，仙界里头只联系着灵界苏家，苏族当家苏惘然虽说性情冷淡，对待自己人却格外回护，就算族内真有半魔，也不该欺负到这种地步吧？
那苏清媚到底属不属于苏族？
至于猜测她是凡间土生土长的，张明明压根没往那儿想，他测过她的骨龄，最多四千年，可四千年前这片地方，连魔界的微风都渗不进来，哪来的魔血能混出这样一个女子？
毕竟仙魔之间的通路早在亿万年前就彻底封闭，连一丝气息都过不来；魔界和人间本来就不属于同一层面，魔物想要闯入，好比鱼儿妄图在云里游荡般荒谬。
倒是仙界至今还残留着魔物的痕迹，张明明昔年亲手除掉过几头，魔界的隐秘多半是从那些将死魔怪口中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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