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周襄也有十六岁了，去年的神启者便是他。毕竟周襄是晋王嫡子，晋王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于情于理神启者都该是周襄来做。
神启者职位神圣，在城北万安山上的祭祀允许万民参加，正是神启者得万民敬仰的好机会。
眼看六月初六将至，周襄却没一点动静，仍是整日的在国府监听学，模样悠闲。倒是周枳不常在了，越是临近初六，便越是在国府监见不着他的人影。
这结合着初六开坛祭祀的事情，稍稍动动脑子也该知道，今年的神启者怕是落在了周枳的身上。
神启者与天神沟通，是很受敬仰的身份。若是在祭礼上祈雨成功，那是何等的荣耀？
祈雨不是祭祀上的必要要求，只是附加条件，有雨更好，没雨也没什么。我记得去年周襄做神启者时就没下雨，也没听见有人说什么。
“周枳也十五了，让他做一次神启者尝尝鲜也没什么。”周襄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但我与他相识相伴这么多年，岂会没有看出来他眼底的一抹寒光？
有时人的改变或许就在一瞬间，也许是神启者站在顶峰，脚下是伏倒的万民，耳边是众生的膜拜的那一刻。这无上的荣誉怎么会唤不醒你心底隐隐藏着的东西。
去年的祭礼结束后，周襄可风光了好一阵子呢。
六月初六很快便来了，往年历来的祭祀都是在万安山上举行。远道而来的臣民都聚集在万安山，从山脚一直站到山峰，整个玩万安山只有在祭礼这天会出现如此空前盛况。
吉时到，一身礼服手持玉牌的神启者出现在祭坛下，我凝眸一看，果然是周枳。我同娘亲以官员家眷的身份站在前排队伍里，仰脸看着端庄威严的神启者手持玉牌，一步步踏上祭坛中心。
周枳站在祭坛中心，我凝眸看去，隐隐约约能看见炙热明亮的太阳，在他手里的玉牌上凝聚成了一道光圈。
“贞安十四年，岁次丙午，六月初六，皇帝谨遣肃王子周枳致祭于黄帝轩辕曰：仰惟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功化之隆，永久无□。予祗承天序，谨用祭告。惟神昭鉴，我邦家。尚飨！”
周枳声音沉稳悠长，他念罢祝词俯身跪地以头叩地，长跪不起。
有礼官引着百官万民跪下拜天，双手置地，手心向上，共叩三首。
有冰凉的触感落在我的脖颈，一滴两滴，似乎是水滴，逐渐增多。我一愣，伸出手去感知它，一滴两滴落在我手心，绽出一朵朵水花。
竟然真的下雨了，十次祭礼有三次下雨已是很不错了。我抬头楞楞看向周枳，他身为神启者，竟然真的祈雨成功了。
耳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响，我混迹其中抿唇不语，四下环视却没在那一群世子之间看见他的身影。
周枳祈雨成功，祭礼圆满结束。娘亲很高兴，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雨落时，我仰头看着一身礼服独身立在祭坛中心的周枳心想，如果那是周襄该多好。
如果那是周襄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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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枳神启者的成功，让我明白，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估计很少会在国府监看见他了。
第二日去国府监时，周襄已早早到了，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我坐过去，站在他身边问道：“周襄，昨日祭礼我怎么没找到你？”
他声音冷淡，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感：“也许我站在祭坛中心你就能找到我了。”
我垂了垂眸子，心情有些低落。“周襄，你也很想站在万人之巅吗？”
他抬起眸看向我，眼神平静且认真：“阿觅，如果说我想呢？”
我沉默不语。周襄是世子，他以后可能会被封为王爷，按照他爹晋王的路子来看，辅佐帝王治理国家也会是他以后的路。
他叹了口气道“阿觅，我十六了。我爹已经开始教我如何处理政务，甚至会派些事情给我做，我不会永远安于国府监一隅。”
我有些迷茫，周襄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我从未深问过他。我知道他想成功立业，他是很有志向的，每次他向我描绘他的宏图大志时，我总是认真的听着，甚至会提出些自己的看法。但他的伟志如今却与万人之巅联系起来，我心里隐隐有些惶恐不安的感觉。
“可是你以前所描绘的志向，身为臣子也可以办得到啊？”
他摇摇头，目光意味深长：“你以为周枳是真的失忆了？”
这事怎么又和周枳扯上关系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襄的眼眸深邃，他轻声开口，声音清冷，“阿觅，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你只需要站在阳光下看日升日落，春暖花开。”
这时的我对周襄说得话有些懵懂，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时，我还沐浴着日光，感受阳光明媚时，有些人的竞争便早已在暗中波涛汹涌的开始了。
周枳似乎真的变了一个人，他不常来国府监，似乎比以前的周襄还要忙，五天里有一天来已经算不错了。可他每次来，总会带着微笑来找我说说话。
刚开始我总觉得有些为难，因为周襄坐在一旁，我与周枳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周襄要我离他远些，可是周枳总是来找我说话，我总不能不理会他。
“觅音，休沐日同我一起去洛河游湖吧，我寻了座画舫。”这日周枳又来找我说话时，邀我在明天的休沐日一同与他游湖。
我想起他被周襄打昏的那天，他也是邀我去洛河游船的。
只是今天周襄不在，我想拿周襄当借口他也不会突然出现帮我说话了。
“这……”我才刚犹豫一下，周枳便叹了口气神情难过道：“觅音你上次答应了，这次会陪我的。”
有吗？上次我明明说的是“再说吧”。我皱了皱鼻子道：“枳世子，明日休沐，我娘说要带我去万安山金龙寺礼佛呢。”
“百事孝为先。”周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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