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且十九岁的陆依萍，就如当年初出茅庐的“小燕子”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灵气，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学生装，脸上满是胶原蛋白，充满了青涩的吸引力。
李勇虽然对演员本人不太感冒，但是对依萍这个角色还是有一定好感的。
她就像是从石头缝里野蛮生长出来的杂草，坚韧而充满了生命力；当然她也有她的问题，就好像剧中如果不是碰到了秦五爷、不是碰到了何书桓，或许她在大上海歌舞厅这种地方，最终只能走向沉沦的结果。
只能说琼瑶阿姨这里编得还是太童话了一些，但也勉强能够自圆其说。
所以面对着还稍显天真的陆依萍，李勇也不介意在这时稍微打击一下她的自尊，哂然一笑道：“吃苦？这世上能吃苦的人多着呢，可要找到比这能赚钱的工作，可没那么容易。没有人带着你，没有人接纳你，你光会吃苦有什么用？
“看到外面那些拉黄包车的没有？他们个个不是比你更能吃苦，他们辛辛苦苦、流血流汗还要不时被客人骂，挣的钱可还没有我们这儿的舞小姐多……”
他还要再说，陆依萍却不想再听下去了，直接上来从他手中将履历表一把抢了回去，然后一边转身准备离开一边嘀咕道：“我说了，舞小姐我是不会做的。既然没有适合我的工作，那我走就是了……”
只是那个小赵这些天早成为了李勇的狗腿子，看她对李勇这么不客气，这时候便拦在陆依萍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依萍只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勇。
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或许真是自己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加上之前也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
如果对方真要动手做什么的话，就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肯定是反抗不了的。
至于报巡捕房什么的，等事情都发生了再去报案还有用么？
李勇却摆摆手笑道：“让她走吧，让她再出去多碰壁几次，她就知道这世道有多艰难了。说不定她还会想起这里，迟早会再跑回来的。”
小赵乖乖让开了路，陆依萍抿了抿嘴，只是用力记住了李勇的面孔，然后气汹汹地转身离开。
“怎么回事？”
等李勇和蔡经理一起回到跟前，正在检验着台上新的表演形式的秦五爷才随口问了一句。
蔡经理瞥了一眼李勇，没说出什么来。
李勇便笑道：“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看她的形象不错，如果好好发展一下，说不定能成为又一个红牡丹。甚至，比红牡丹还厉害。”
“哦？”秦五爷顿时来了兴趣，他对这段时间李勇在歌舞厅的表现很满意，既做好了他交代的事情，又没有和蔡经理这个正式任命的管理者起冲突，所以对李勇的能力也算有了认可，只是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安排好他。
毕竟蔡经理也是他手底下的老人，做得好好的，没什么原因他也不好撤换掉。
对于李勇居然这么看重那个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长相的学生妹，他不免感到好奇，既对对方好奇，又好奇李勇凭什么这么笃定。
毕竟红牡丹可是他们培养了许久才推出来的头牌，这种资质的女歌手，哪里是说碰就能碰到的。
“五爷难道不觉得，像是红牡丹这样的女歌手，上海滩有很多么，反倒是气质清纯、看着让人有保护欲望的女学生，我印象里还没有哪一家歌舞厅有这样的形象。大上海歌舞厅想要在与百乐门他们的竞争中继续占据上风的话，就要提升各方面的服务，当然也包括这种差异化的竞争。
“要让外面知道，有些东西只有我们这里才有，有些服务只有来到了大上海歌舞厅才能够享受到，以后他们喝酒消遣、聚会请客的唯一选择，也只有这里。”
“你这话说得有意思，我都听得心动了。”秦五爷指了指李勇，呵呵一乐。
李勇也笑了笑，蔡经理却在旁边犯起了嘀咕。
他算是知道五爷为什么对这小子另眼相看了，事儿办得怎么样先不说，话是说得真漂亮。
偏偏这种漂亮话，他还说不太来。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留下来？”
李勇看了蔡经理一眼，见他也在洗耳恭听，心里暗笑，也不介意让他长长见识，便说道：“那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故事性。”
“故事性？”
“她今年十九岁，高中毕业，本来应该是要去上大学，大概只有两种情况会让她放弃读书出来找工作，一个就是她的成绩不好，读不下去了；另一个则是家里条件不行，支撑不了她继续读书。从她的衣着打扮，还有不知道蔡经理刚刚有没有注意到……”
“啊？”突然被cue到的蔡经理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懵的样子让秦五爷不禁笑了笑。
李勇也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她的鞋子都出现了开口，她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足以说明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所以她没有办法去继续上大学，只能被迫出来找工作，养家糊口。但她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我估计在这之前，她已经经历了很多的碰壁，别的地方甚至可能都不愿意让她试一试……”
秦五爷明白过来，“阿勇，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她包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她本来就是，不是么？”
秦五爷呵呵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李勇又指着台上说道：“而且五爷不觉得，如果让她来唱《夜上海》，很应景么？”
秦五爷笑道：“你说得没错，但你怎么知道她能唱好？”
“能不能唱好不重要，故事性最重要，如果再加入一条成长线，让她从什么都不懂，变得精通，或者至少能唱，这不是更好？”
秦五爷眼前一亮，旁边的蔡经理也听得愣住了。
他们哪里听说过“养成系偶像”这种培养思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默认都是要练出来了才能上台表演，不然不只歌手本人尴尬，平台也很尴尬的。
但如果真的按照李勇所说，在前期做好宣传……
这时秦五爷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所以，这就是你之前，要示好那两个《申报》记者的原因？”
李勇摇摇头，说道：“杀鸡焉用牛刀，现在还用不着让他们出来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先隐约透露出去，歌舞厅培养了一个新人，到时候现场再找几个托在场下议论一下，把她的‘故事’都传出去，再经过顾客口耳相传。这样速度慢一点，效果可能会更好。”
秦五爷呵呵一笑，却又摇摇头道：“说了这么多，好像她已经回来了一样。”
“她迟早会回来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会怎么把她的‘故事’，传遍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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