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太后稳坐在榻上，泰然自若。
站在门口的云皇后，似乎也不着急。
她逆着光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连带着她身后那些垂首而立的宫人，都格外有压迫感。
江韫率先沉不住气了。
她站起来怒声道：“太后娘娘还在养病……你……”
她闭了一下眼睛，门外的那些侍卫，他们手中的枪戟在阳光下寒芒四射，晃得她不得不侧身躲避。
这一躲，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皇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惊扰太后，此为何意？”
云桐并没有接腔。
“皇后娘娘！”江韫抬高声音，只是尖细到变形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质问，更像是虚张声势的挣扎。
云桐自然没有理会她的必要。
她看向王青仪。
她带着人马冲进上阳宫之前，想过很多种太后的反应。
这种气定神闲的沉默，反而是她最担心的。
只怕太后还有后手。
然而云桐没有退缩，沉稳地开了口。
“母后的病迟迟未愈，儿臣与陛下都十分忧心。想来是上阳宫逼仄，不适宜修养。”
云桐说着话，她身后的侍卫便散开去，将整个主殿团团包围。
“你……你要逼宫？”
云桐像是这才注意到江韫一般，看了她一眼。
“母后病的这几日，江妃侍奉在侧衣不解带，孝心可嘉。封淑妃……”
跟着云桐来的宫人走过去，把江韫架住。
“这几日，江淑妃辛苦，回宫歇着吧。”
“你要做什么？”江韫推开来扶她的宫人，扑到王青仪脚边。
“姨母……”江韫喊着王青仪，眼泪就流下来了。
王青仪连看都没看她，盯着云桐的眼睛问：“我们之前说的还算数？”
云桐抬手指了指江韫：“这个算。”
王青仪轻笑了一声，拍拍江韫的手：“好孩子你是有福气的，走吧，别在这儿捣乱。”
“姨母……”江韫飞快地扭头看了眼云桐，又看向王青仪。
她感觉到危险，不想离开自己强大的靠山。
哪成想，王青仪却冷下脸来：“没听到皇后让你回去吗，你对皇后都不恭敬，难道是对哀家不满？”
江韫被王青仪的反问问住了，两个宫人趁机将她带了出去。
侧殿的王仲英目睹这一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还是柳乐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仲英姑娘，我送你出去。”
说着，柳乐扶着王仲英的胳膊拖着她走到正殿，与王青仪和云桐行礼。
“带她下去休息吧，我与皇后说两句话。”
王仲英从云桐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
柳乐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后背，将她迅速带下去。
云桐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小动作。
她还在戒备王青仪，她真的担心，太后还有什么后招。
王青仪先开了口。
“我就剩这么一个侄女了。”
“母后自可以为她打算，亦可以将她带去北寺常伴左右。”
云桐的声音很稳。
到目前为止，王青仪要说的话，都还在她的预料之内。
然而下一刻，太后就随口问道：“你身边有多少人，就敢动手？”
被戳中要害的云桐，硬着头皮道：“母后多虑了。”
王青仪却抬眼看向她：“别傻站在门口了，过来坐，还是说你想让他们都听着？”
云桐犹豫了片刻，还是屏退左右，走到了太后面前。
大殿的门一关，光线就暗了。
云桐站在王青仪面前，对手的神情被她自己的身影挡住，看不分明。
好在王青仪说话了。
“这么早就翻脸，也不知道该说你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
王青仪这一句话，让云桐差点把肺气炸了。
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明明都要把她这个皇后架空了，却倒打一耙，说她先食言。
这世道还讲不讲理了。
云桐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把那些不得体的话统统捏碎。
“在羽翼下苟且偷生总归不是正经，只怕到时候羽翼随风而去，就是儿臣将死之日。”
王青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这理由倒是不错，总归是我棋差一着，让你钻了空子。”
“儿臣只是请母后去北寺养病，儿臣乐意看母后长命百岁。”
“这倒是实话。”王青仪脸上的笑意更胜，“我若是死了，你们难免要落个逼死太后的罪名。”
“平西将军已经许久未给您来信了。”云桐轻声道。
王青仪怔愣了一会儿：“平西？你们对江雉倒是大方。”
“原本是要给他四征将军的名号的，不过被萧擎拦了。”
“看来你找到了新的平衡。”王青仪喃喃道，接着长舒了一口气：“也对，如今赵明珹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轻易动不得。”
说着，她瞥了一眼云桐。
“你倒是不怕萧家了。”
“无需母后担心。”
反正旁人都是在看好戏罢了。
云桐还没想好要如何压制萧家，但好在赵明珹并不抬举这个外家，朝堂上看不惯萧家的人有多。
他们巴不得萧家找皇后麻烦，好借此攻击萧家对皇家无礼。
云桐从小被萧家祸害怕了，对上萧家难免畏手畏脚。
还是刑部尚书给她点明了这个道理。
萧琴儿死了以后，赵明珹与萧家之间的纽带就已经很脆弱了。
而云桐，也不是不受重视的皇子宫中的那个不受重视的童养媳，她如今是皇后。
地位的不同，带来关系的不同。
她可以趁着赵明珹懒得管的空档，打压萧家，甚至……
拉拢萧家。
云桐不明白这一点。
刑部尚书也没有挑明，只说：“皇后娘娘在朝堂上呆的久了，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重要的是，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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