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降临于扭曲的天空之下，罗禾凝望着他们，他所感到的不是死亡降至的恐惧感，而是一种深沉的疲劳和无力感。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如此忙碌的生存，如此忙碌的自我拯救，如此忙碌的彼此厮杀，就是为了那么一丝一毫的资源和生存权。
但是在这一天，他们抬头仰望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
这些扭曲的神只来自哪里？
他们不知道。
它们为什么带着如此强烈的恶意？
他们不知道。
罗禾所突然顿悟的一件事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过生存权，这个世界也从来不属于他们，所有真正的斗争也从来不指向他们，因为他们没有价值。
嗯，新神也许会死在这里，而这个世界……也许即将走到终点。
罗禾心中一片平静，甚至连恐惧都没有。
……
而林征此时此刻站在原地宛如凝固的雕塑，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之中奔腾。
“战争先生，你怎么了？”死之王在旁边问道，他不理解为什么当自己告诉战争，有一个强大的东西死去了之后，战争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战争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为什么数律枢纽会被杀死？
为什么这个只凭借投影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干涉世界，远比均衡钟摆恐怖的多的古老上位概念生命，会被自己的神性面杀死？
是因为数律枢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还是说自己的神性面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也许……这个答案和他们无关？
也许影响自己判断的是某个更加宏观的事物？比如说这个世界的本质？
无数的信息在林征的脑海之中汹涌而出，不断的流淌和交织。
宏观循环之外的力量不是自外而来，而是由内而外，并非物理上的毁灭，而是从稳定逐渐走向混乱，最终进入秩序被彻底湮灭的混乱。
局长对他说：“比较离谱的是不同观测站之间获取的数据不具备相关性，有时候还是冲突的。”
死之王对他说：“我在那个夹缝中观测世界的一切，但所有的……所有的事物都是混乱的，都是无意义的。”
他回想起那个由人类构成的“人体星球”，游离于此端世界和彼端世界之外的第三个“世界”。
它不受影响，难以探知，以一种更加诡异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随后他又想到了螨虫，想到了那些变成生命的信仰，它们同样以一种不可观测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想到了此端世界和彼端世界同样的星空。
最后他想起了宏观循环之外——秩序和法则彻底被湮灭的混乱！
“战争先生，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您不是还要去追踪那些上位概念生命吗？”死之王有些焦急的提醒道。
林征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说：“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可是我们马上就能成功了。”
“那些都不重要了。”林征抬起头看着那个闪烁着光华的黑色球体说道，“我明白为什么数律枢纽会显得这么强大了，因为我们从一开始距离战场就很近。”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分裂，也不可能被分裂，根本没有所谓的此端世界和彼端世界，世界一直都是一体的。”
林征突然意识到。
世界混乱了，在原有的形态基础上的混乱了，这种混乱是从宏观向微观蔓延的。
大空洞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只不过是一部分人类的存在形式被改变了，地表的存在形式也被改变了。
生活在所谓“大空洞世界”的人们，他们只不过是被混乱所扭曲，无法再观察到大空洞部分的地表，无法再与地表发生交互。
生活在深渊世界的人们则无法观察到深渊部分的地表，无法观察到生活在深渊世界的人。
而那颗人体星球，他们是一切的最终归宿，无法认知到任何事物，只能彼此纠缠，在无尽的痛苦中走向终点。
混乱所带来的力量就像是神话中的巴别塔，使人类之间无法相互沟通，无法触碰，扭曲了整个世界。
空之王曾经接近过真相，他并不是制造出了巡航平面，而是找到了观测地表的方法，但他可能没有想到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在未成型的混乱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也意味着他将会看见残酷的真相。
他观测到了地表，也看见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虫子，所以他疯掉了。
而死之王，他并没有穿越世界，他可能只是凭借自己概念的特殊性完成了自身的转变而已，从一种“生命”转化为了另一种生命。
所有人都仍然在同一个世界和天空之下，但他们被施加了不同的定义，不同的概念，被给予了不同的视角，这些变化让他们以为世界被拆解了。
但拆解并没有发生，因为拆解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林征觉得他找到正确的答案了，他突然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了，他意识到超凡为何存在，异常为何存在，甚至他开始能够理解为什么概念生命会存在了。
而这个结论，让他感觉到惊慌。
他来到这个黑色的球体面前，这个球体不是什么能够跨越世界的节点，它是什么林征也不知道，但他打算透过这个小小的节点去观测世界。
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判断错了，整个客观现实都会被葬送，但他知道他不会出错。
蓝色的眼睛猛然张开，他的精神力接入其中，与此同时万塔之城中造访者的本体，他脑海中的洪流开始涌动。
随后他看见了答案，他看见了不计其数的光团成巨大的球形，翻卷涌动。
看见了平面不断的展开，它无限大、无限远。
看见了一个硕大的汉字词语“世界”。
这就是世界的本质，没有轮廓，没有边界，它是形而上的，不应该存在生命和物质，一切都以高于物质的形式体现，它是巨大的概念团。
但这个巨大的概念团遭遇了某种异常，它变成了实体，变成了一个星球，产生了人类文明。
也就是说，这个星球的物质实体以及人类，这才是本不该存在的，但是他们存在了。
他们才是真正的，最终级的，最原始的异常，最不应该出现的异常！
而这个世界……终将回归到形而上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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