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既然是先天的，那产检检查不出来么？”
晨妈：“我们也问了，医生说马凡综合症是一种染色体显性遗传性疾病,如果当年怀孕的时候查基因可能会查出来，但是谁能想到基因有问题呢？我那个时候也没几个查这东西的。马凡是指结缔组织的先天性疾病,主要是由于结缔组织发育异常所引起的,很多时候只有出现明显症状才能发现。就像这次他呼吸不顺畅，以前这孩子也没这个毛病啊，医生说年纪越大症状越明显。以后甚至可能出现什么主动脉瘤、主动脉夹层，尤其要注意体育运动可能会像老公叔叔一样猝死，千万要小心。可孩子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天天喊着打篮球，不让他玩不是要他命么。别说现在了，可能以后都不敢让他打球了。”
说完晨妈开始有点抽泣：“以前不让他去玩，怕他磕着碰着，现在想让他像正常孩子玩都玩不了。可是和命相比，打球算什么，总不能为了玩连命都不要了吧。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说他病了，医生不让他打球，要休息一段时间。可他一知道要动手术就不干了，说什么都要回家，和他爷爷一样是个倔脾气。陈护士，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我看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陈林：“你们是不想告诉他真实情况？毕竟这是一辈子的病，他早晚要知道的。”
晨妈：“我现在也说不好应不应该让他知道，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让他知道心里肯定会有压力。但13岁也不小了，现在的孩子用手机、接触互联网，他们什么都懂，自己就能搜到是什么病。那天他问我他会不会死，给我哭的啊。”
陈林：“所以他可能是知道的？”
晨妈：“我觉得他是知道的，但可能也是一知半解。”
陈林：“你是希望我劝他乖乖手术？”
晨妈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病房：“以前这孩子挺活泼开朗的，自从住院就无精打采，我就是希望他心情好点。但我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劝自己，这事太突然了，我都受不了。每次劝完他，我都得偷偷躲起来哭一会儿。”
陈林想了想：“那等我下班忙完试试吧，不过我没劝过小孩儿，不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用。”
晨妈：“没事，哪怕和他聊聊天，闲谈两句都行。”
陈林回去工作，和淳于老师扎完针，很快又开始加液，最后一个孩子吊完水，别的孩子可能第一袋药已经打完了，所以他们马不停蹄地又开始一圈一圈的跑。还要给口服药、检测生命体征、处理护士铃等等。
陈林不用处理刚手完术和重病的一级护理，而其他的二三级护理也要每两三个小时巡一次房，再加上家长和孩子们嘈杂的声音，一天忙下来，陈林根本脚不沾地，不要说吃饭了，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低估了小孩的尖叫声，尤其是打针的时候，那种惊声尖叫简直是魔音穿耳。每次遇到抗拒打针的孩子，他都要帮忙按住孩子的手臂，还要小心力道，轻不得重不得。
到儿科的第一天就让他手忙脚乱、晕头转向、两耳轰鸣。
转眼撑到下班，陈林整个人瘫在护士站。
贺护士长过来问他：“怎么样？还活着么？”
陈林指着自己的耳朵大声喊：“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贺护士长拍了他一下：“你小点声，你听不清我听得清！问你今天怎么样？”
陈林：“贺老师，您说得太对了。通常每到一个科室的第一天，领导都会问我今天的感觉怎么样。以前在急诊刚好遇到一波肺炎，每天都感觉快死了。在产科觉得尴尬得脚趾变成了挖掘机，随时随地挖出几室几厅都没问题。到儿科我真觉得活着不如死了！家长对我指手画脚也就算了，人家小孩生病比较着急咱也理解。就是这个哭声实在是……啧啧啧，看到孩子张嘴我就全身炸毛，我现在脑瓜子嗡嗡的！贺老师，小孩分贝这么高，你说咱们会不会耳膜穿孔啊？”
贺护士长苦笑：“让你说感觉，没让你吐槽，让人听见了又要投诉你了。”
陈林赶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没崩住，不应该当着领导面说这些话。贺老师，一般情况下我都挺积极向上的，就是今天冲击有点大，实在超乎我意料。”
贺护士长：“来儿科的都这样，提到儿科住院部就闻风丧胆，很多人干不了一段时间就跑了，干得长的可能挺不了几年就转行了。我以为你在急诊已经练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菜啊？”
陈林：“急诊室挺忙的，但也不是这么夸张，那里人流量大，来了一波忙完会有下一波。住院部好像陀螺一样掉入一个轮回，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而且是重复的事。就像输液一样，刚输完一轮，第二轮加药又来了，感觉上午刚打完，下午这波又开始了。我现在眼前全是药水袋子在飘，好像伸手就能抓到。”
贺护士长：“哈哈哈，陷入无限死循环了吧？”
陈林：“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像编程失败系统出bUG，大脑快宕机了！”
贺护士长：“你还没开始给患儿打针呢，到淳于老师那种程度你再试试。每天都要抽血、更换留置针，本来小孩子血管就细不好找，家长在旁边一催更完了。”
陈林：“有些孩子平时看起来软软糯糯像一样，可一到打针就好像牛魔王附身了，比哪吒闹海还会扭啊，敖丙被拔龙筋也没他们这么会打滚吧！你看看给我抓的，伤痕累累啊，明天高低我要把手套带上。”
陈林伸出自己的一双爪子，果然上面有几道痕迹，但也不是很深，毕竟小孩子力气小，顶多有点淤青。
贺护士长：“所以一定要和淳于老师学好技能，不仅是静脉注射，还有哄孩子、和家长沟通也要学。你今天小本本记得怎么样？我看看。”
陈林颤颤巍巍地交出本子，贺老师看着就笑了。
上面写着：
宝宝，你好漂亮啊，你怎么那么乖啊
小孩哥，要坚强，你是最强男子汉，打完针就能打怪兽了
宝宝乖乖的，姨姨打针马上好，打完就吃糖糖
宝不哭，你看你小胳膊多壮实啊，让蚊子咬一小口不怕的
贺护士长没好意思说这还用记？只能鼓励他：“整挺好，好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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