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县政府三十五个局的局长都到县纪委三楼会议室门口，但是，会议室的门紧闭着。大家站在门前相互问会议的内容，没有一个人回答得上，大家心里更紧张起来。对纪委，大家都敬而远之，一辈子都不要与它沾上边和有任何瓜葛，是公职人员的愿望。一旦被通知去纪委，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发怵。
大家都在忐忑不安的时候，李明走过来说，请大家排成一列队。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说，不是让我们来开会吗，怎么还要列队，有什么大领导来了？
一会工夫，大家沿着走廊排成一列队。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开了，会议正面端正坐着黄林、陶静、李季蓝和两个工作人员，他们面对大门，脸无笑容，十分严肃。面前放了一排桌子，桌子前面既无桌子，也无凳子。他们的左面拉着一个投影仪屏幕。这哪是开会的样子。说像面试现场，可连考生坐的凳子都没放，更让人觉得是审讯现场。
站在前边的人脑子嗡的一声，马上感觉到自己出问题了。马上在脑子里搜索自己是否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有的人开始紧张起来，心里在想是东窗事发？有的人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就是打过几场麻将；有的人想了半天，认为自己就是吃过乙方几顿饭；也有的人在想，自己为别人办成事，收过几条烟，不至于搞成这个阵势吧。
这时，李明大声说，市纪委黄林副书记带领调查组来我们县，有一个问题要在场的人逐个回答。大家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回答，如果说谎，一经查出来，后果自负。
李明的话，让大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相互问是什么问题？
会议室里的投影仪屏幕开始播放录像，站在门口的人看出来了，那不是前几天去华阳县人民医院看望张书记父亲的场面吗。他们一下子意识到要问的问题应该与这事有关，而且主要是针对张进强的，作为局长的他们，有这样的政治敏锐性。可又一想，这是县政府办公室通知他们去的，没什么可怕的。再说，书记的父亲生病住院，我们知道了，去看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没必要搞成这个样子。
这时队伍中议论起来。
李明大声说，一次进去一个人，进去的人出来后，后面的人再进去。进去后，先自报姓名、工作单位、职务。回答完问题后，就可以走了。
从纪委办公楼下来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了解问他们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问题：你们送张进强父亲多少钱，同病房的病人说你们都送了红包的。
从播放的录像就知道他们到华阳县人民医院去调查过，都掌握了情况，我们只能如实地说。大家几乎都是这样想的和这样做的。
有的人说，张书记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谈话全部结束，局长们都走了。
黄林和李季蓝显得非常兴奋，黄林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对两个工作人员说，你们抓紧统计一下有多少钱。两个工作人员一个用计算器，一个念数据，紧张地工作起来。统计完后，把结果用笔记在纸上。两人又互换了工作，一个念，另一个用计算器计算，算完后，把结果记在纸上，对比了两次计算结果是一样的。然后，向黄林报告，黄书记，他们送张进强父亲的钱一共是元，最多的送4000元，最少的2000元。
黄林问，不会有错吧？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说，我们计算了两次，结果都一样，不会有错。
黄林面带一丝奸笑，说，这个数字够了。
两个工作人员听不懂黄林说的“这个数字够了”是什么意思，他们相互看了一下，想问对方知道是什么意思，都轻轻地摇了头，然后回头看着黄林。
你们把原始资料收好，其他的别过问。黄林说。
黄林情不自禁说的“这个数字够了”，就是这笔钱足够让张进强下台，他自己有希望上台，他心里充满无限的喜悦。
李季蓝听懂“这个数字够了”的深意，张进强将被撤职，断送政治前途。县委领导班子肯定调整，不管从资历、还是能力、加上有市纪委的推荐，他相信自己能够如愿当上县委副书记。如果张进强不下台，县委班子短期内不会调整，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他才有机会前进一步。想到这里，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桅杆在海面上露出了小小的尖头，心里一阵春风荡漾。
有一个问题是他始终没有想通，为什么赵兰没有去看望张进强的父亲，他们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呀，可以说超越了同事关系。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别的时间去的。
黄林把笔记本收好，说，李书记，我到你的办公室打一个电话。
李季蓝说，好的。他立即收拾起笔和本子，带着黄林走出会议室，转了一个弯，上了一层楼，又走了十余米，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说，黄书记，请进。
黄林走进办公室。
李季蓝说，黄书记，您在里面打电话，我在外面等您。说完话，把门拉上。
李季蓝知道黄林打什么电话，是向刘晓东邀功，邀功诿过就是他的典型做派。
十分钟后，黄林兴高采烈地出来了。
李季蓝把办公室门锁上。
黄林对李季蓝说，今天很顺利，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晓东书记很满意，表扬了我们。希望我们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把所有的萝卜全部拔出来。通知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明天上午九点钟过来，从他身上找出授意县委办公室通知各委局去看看张进强父亲的人，一定是一条大鱼。
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办。李季蓝说。
他们俩回到会议室。黄林对李明说，你通知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张浩明天上午九点钟到这儿开会。
黄林大声说，大家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李季蓝把嘴靠近黄林的耳边，轻声说，今晚我们喝点酒、跳个舞，庆祝和放松一下。
他知道黄林有两个爱好，一是喜欢喝酒，喝完酒放得开，甚至有点胆大。二是喜欢跳舞，特别喜欢与漂亮的女人跳舞，全市纪委系统都知道他最喜欢与陶静跳舞。
黄林会意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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