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大人。”
危急关头，西炎苍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君以前辈之身，神灵之质，倚强凌弱，此为皓翎国风乎？”
“真的欺负你，下面几万人，现在已经没有了。”
山脉间尘土飞扬，凌云剑气无形，却在西炎万军前的地面上，刻上了实质般的剑痕。他说，“你们真是奇怪。”
“数百年前，引爆耀阳，令太阳之力火焚中原大地时，不见你们与辰荣大军，兵对兵，将对将的公平一战，如今却在我面前，提皓翎国风……”
“可知，君子‘难罔以非其道’？”
他再剑格浩然，也不会被人，用不合情理的方式蒙蔽。
………………
“敢问前辈，何谓非道？”
应龙道：“素闻皓翎以礼治国，而西炎治国以法。今我国陛下，以礼待人，邀前辈与小王姬，秋猎同乐……”
“前辈却罔顾两国邦谊，出言辱我国体……自古主辱臣死，今我固不能忍！”
“斗胆邀战前辈，请赐教！”应龙拔出了他的剑，剑锋直指凌云方向。
………………
凌云：“很不错的妖族，但仅凭一个你，还没有资格挑战我。”
他漫不经心的震颤剑身，依然是一道剑气横空，便打落了应龙的剑。
无心伤人，也划破了应龙肌肤，教他半边臂膀都被血染。
………………
秋猎暂歇的高台上，
离西炎王很近的涂山璟，默默拦过意映纤腰，将她护在身后。
目不转睛，盯着凌云的防风意映，这时才想起来，看了他眼，忽而微微一笑。从后抱住涂山璟的腰，将脑袋搁在了他肩上。
………………
而此时，
耀武扬威，打击了西炎国势后的凌云剑，也见好就收的，又回到了阿念身边。
教导她，神族天下，是和堕化古神、和妖族、和异兽、魔怪们厮杀万年，杀出来的。
当年黑暗年代，
盘古开天，伏羲定伦，为大荒留下所谓“德”与“礼”的文明种子，不是因为文明当时强过混乱，不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而是因为他们够强。
因为盘古大帝、伏羲大帝够强，
所以他们才能统一大荒，按自己的心意，改造天下。
所以大荒乃有十万年理治……
所以而今民心向和……
所以天下什么规矩，都不算强。重要的是，订规矩的人，守规矩的人，要比破坏规矩的人更强……那规矩才是规矩。
不然什么都是废纸！
………………
“喔，好的，我知道了！”阿念眼眸闪亮的握住凌云剑柄，稀罕了凭空挥舞了下。
自认识凌云以来，第一次把这个天天管她父王叫作禽兽不如的祖宗，当做祖宗来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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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继续，
但衰老的西炎王，被凌云一剑压的，说不出囫囵话的西炎王，在底下西炎各族臣民眼里，已经失去了刚开始时，仿佛与日齐辉的神光……
防风意映可以听出，四周中原氏族子弟，呼吸的声音里，都多了放松的味道。
………………
人群一波波的引马出去了。
苍玹没有去，因为他一动，阿念就要跟着他。而他现在并不想和阿念走的太近了。
小夭也没有去，即便已经有侍卫给她带来了，防风邶的邀请，但在苍玹和防风邶之间，她毫不犹豫的会选择苍玹。
………………
涂山璟腿不方便，已经十几年没有碰过骑射。
但是今天，在气氛莫名凝滞的高台上，他决定还是先走为妙。便牵着防风意映的手，走向下方，临时让人牵了匹性情温顺的白马来。
此时秋阳明媚，山间树影斑驳，
半明半暗的微光散落在青衣玉冠的涂山璟身上，教防风意映打眼一看，难得看出几分英姿。
涂山璟朝她伸手，
防风意映甜甜一笑，也不在乎一次秋猎的得失，便搭着涂山璟的手，翻身与他共乘一骑。悠哉悠哉，让马儿踱步入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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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
阿念远远望着他们夫妻的身影，没入山林，不无歆羡，牵着苍玹衣袖道：“涂山族长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苍玹闻言看了眼小夭，微笑道：“喔？”
顿了顿，又道：“涂山族长和夫人，是家族联姻。在今天这种公开场合里，总要顾忌家族体面，便是相看两厌，也会装得彼此情浓的……”
“才不是。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阿念嗔了苍玹一眼，道：“涂山族长腿有旧疾，去年秋冬，来皓翎城玩。却时常带夫人，周游各地……”
“一次他们在河上，遇上了迁徙的鱼怪，涂山夫人就说她想要一枚鱼怪的鱼丹，做首饰……”
“明明皓翎城，涂山氏的珠宝店里，就有一枚鱼丹紫，放店里几十年了，没卖出去……”
“涂山族长派人拿来看过后，却说那鱼丹紫的颜色沉了，不衬夫人的气色。品质也不是顶好……特意出重金，雇水系高手，乘飞骑出海，猎了好些个鱼丹回来呢！”
“然后从那些鱼丹里，挑了质地最佳，颜色红的最清透的一枚，才送予夫人。”
………………
苍玹：“鱼丹这种灵物，既能炼药，又能炼制避水灵器，只当珠宝看，也足够贵重了……派人猎回来，就是赚不到大钱……”
“无论是放仓库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加工好再卖，总也不会亏本。”
阿念：“那也是涂山族长一片心意啊！”
“不然他要是只想敷衍夫人，直接从家里仓库，把那鱼丹紫拿出来送她。再同她说，鱼丹珍贵，大荒内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的……”
“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夫人不也还要谢谢他好意吗？”
………………
苍玹：“家里仓库里卖几十年卖不掉的镇店之宝，拿来送涂山夫人……她能不知道涂山族长的敷衍了事吗？这礼物送了，还不如不送。”
毕竟涂山族长能看见的东西，能调用的份例。族长夫人想要的话，十有八九都能凭自己的权利弄到手。
而一枚鱼丹紫，外人眼里再价值不菲，相对涂山氏遍布大荒的产业而言，某座城里，珠宝店中镇店之宝，也不算什么。
并不会成为族长夫人拿不到的例外。
………………
阿念：“……哥哥你是不是对涂山族长夫妻有偏见？”她总算不是真的愚蠢。
只是看着苍玹清俊儒雅的脸，静默片刻后，却想歪了。
“虽然涂山夫人姿容绝丽，但是她已经是涂山氏的女主人了。无论她和涂山族长夫妻感情，究竟如何……她对外都代表着涂山世家的颜面。哥哥……你、你不要自误啊。”
天下之大，能让一国王孙，求之不得的女人很少。但大荒四世家的族长夫人，则必然名列其中。
………………
苍玹：“放心。”
“我对涂山夫人……没有想法。”
诚然防风意映是个美人，但乍看也不过只是氏族锦绣里，按规矩养出的花儿罢了。美则美矣，咀之乏味。并不是苍玹钟爱的菜。
小夭：“哥哥……外爷，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防风邶玩儿了。”
西炎王：“嗯，你去吧。玩的开心点。”
他对小夭未来夫婿的身份没有要求，只希望小夭能找一个自己中意的人。然后西炎王再费些心思，总能保小夭一生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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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炎山脉中
拥着防风意映，骑马漫步的涂山璟，并不急着，狩取猎物——本来青丘公子，他也从小喜静不喜动，爱好是琴棋书画，技能是管家、算账，不是狩猎。
所以比起完成秋狩的任务，涂山璟今更热衷于，带防风意映认识山林。
“璟……”
防风意映明眸顾盼，忽的在路边看见一串黄色的果子，不由驱马靠近，好奇的指着果子，问涂山璟道：“这是什么？”
“是黄耆，一种常见的，补气的药草。”
涂山璟顺着防风意映纤指望去，温言解答，道：“黄耆一般可以煎水喝，也可以煮粥，或煲汤的时候放一点。”
防风意映：“你吃过吗？它好吃吗？”
“唔……不算难吃，你可以摘回去，尝尝看。”涂山璟说着，就很自觉的拉开了，他们马兜上，用来装猎物的包……
而那包包里，目前是一个动物都没装。全是山里常见的、普通药草。
emmmmmm……
因为不普通的药草，防风意映其实都认得……她是从小自己带弓，游历大荒，做大荒赏金榜任务赚钱的人。
外表再是温婉娴雅，也都不比寻常闺秀。要是在外面，一点急救知识都不知道。山里都找不到食物和药的话，会很麻烦。
但防风意映从前学习的医药知识，都是针对神族的。所以山里太普通的，药效太寻常的药草，最多只对人族有用……她就不认得。因为从未关注过。也不觉得需要记。
就是……
涂山璟很明显的、误以为，防风意映这些东西都不认得，是极度缺乏野外生存经验的表现了。
所以他给防风意映介绍那些常见药草时，就介绍的很专心。想着万一她有机会用到那些知识呢……
而防风意映听得也是很认真……涂山璟不自觉的，就解说的更积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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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最先进山的人，三五成群，带着猎物，满载而归了。
涂山璟以很自然的态度，找到丰隆、曋淑同这俩表兄弟，要了点猎物装样子。就施施然的，带防风意映回去了。
最后大家一一在西炎王面前，展示秋猎所得，涂山璟的成绩，也是一如既往，不提也罢。
不过天下人都知道，涂山氏族长自古都是长于经营，不擅长攻伐之术的。所以出身中原的人们，对涂山璟这个秋猎成绩，都是接受的很习以为常了。
倒是西炎有人，很不能理解涂山璟进山一趟，所得如此廖廖的事实……
因为他是和防风意映一起进的山啊！意映就是只挽一次弓，也不至于就能打两兔子，一只鸡啊！
想当年，她一百五十岁（相当于人族五六岁）时，挽弓就能五箭齐发，都不落空了好吧！
——当然，神族就是神族，因为血脉灵力的关系，再年幼弱小的神族，力量方面也大于成了年的人族壮汉。
所以五六岁孩童外表的防风意映，经过锻炼，能拉动强弓很正常。防风氏于箭术上，本就有特殊的巧劲，辅助发力。
她现在进山一趟，空手而归，才不正常。
………………
防风意映：“我给你们留下充分的，在陛下面前，出头露脸的机会，还不好啊？”
“去去去，自己吃自己的去，别搁我这当烛台！”
她没好气的哄走了，跑来笑她的，几个西炎将门子弟。
继续拿小刀，收拾涂山璟找兄弟要来的兔子……刷刷刷，皮剥掉。咔咔咔，串一串。放火上，烤起来。辛香料，再撒撒。
然后山鸡就裹上琵琶叶子，和黄泥，肚子里再塞点野果，埋火堆底下烤。
本来准备，和很多贵族子弟一样，喊随从过来，处理猎物的涂山璟：……
她这拿刀，分割兔子皮肉的动作，倒挺熟练的。
和一般精通骑射，但只会骑马、放箭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倒有点像，民间真正的，以狩猎为生的陈年猎户了。
不过、
防风氏虽自古，就以箭术绝技，名传大荒。却因地处北方，领土贫瘠的缘故，发展一直受限……
直到三百年前，西炎灭辰荣国，北方离戎氏，因曾追随赤宸改革之故，在战后遭到了清洗。被夺走了大量家族产业和资源……
防风氏由此大发战争财，顺着国家腾飞的东风，才完成了一次，家族势力大跃升……
所以、
按照时间推断，防风意映小的时候，防风氏还不是大荒二流氏族中的佼佼者，差一点摸到中原六大氏的边……
哪怕身为族长千金，八成还要跟着族人，一起劳作。会做这些事情，也很正常。
………………
噼啪——滋——
火堆上面，快烤好的兔肉，表面冒出了金黄色的油光。有肉的香味，混杂着辛香料的气息，随风飘远……
涂山璟眼中，丝丝疑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点点遮不住的心疼。
“剩下的事情，我来弄吧。”
他从防风意映手里夺过小刀，熟练的，在快烤好的兔肉表面，切了几刀。
防风意映明眸忽闪，看着涂山璟眼里，融融似水的疼惜，忽然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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