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轰鸣终于在天地间渐渐消散,可残存的余波仍在虚空留下道道裂痕,如同破碎的镜面,折射着黯淡的星光。
吴界拄着封魔神刀,刀身深深嵌入法则地面,刀柄传来的冰冷触感,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一头白发在劫气余风中飘摇,宛如雪落寒江,每根发丝都沾着未干的血痕。浑身衣衫早已破碎成褴褛的布条,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鲜血混着劫气的焦灼气息,在周身凝成淡淡的血雾。
他抬头望向九天之外,那里劫气翻涌如怒海狂涛,层层叠叠的黑云中似有无数道雷霆在蛰伏,轻声叹息道。
“混沌君王,灾难君王,冥王……逝去之人,就该在回忆里安息。”
语气中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疲惫,更藏着对过往的追忆与释然。
此刻,他静立于废墟中央,等待着道劫第五杀,天人五衰的降临。
他欲借这焚尽万物的劫火,将凡躯与过往的羁绊一同焚尽,踏破生死桎梏,登上那传说中最强之路。
可天地间却无半分回应,唯有风卷着灰烬,在他脚边打着旋儿。
忽然,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自极遥远的天外幽幽传来。那声音仿佛不是顺着风传至耳畔,而是直接在神魂深处炸响,带着穿透万古的沧桑与漠然。
是天道意志,终于亲自发声!
“逆天而行之人,你与你的道,不该存在于人间!”
声落刹那,吴界只觉神思骤然涣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天道之手攥住心神,意识如坠无底深渊。
原本挺立如松的身影缓缓坍塌,盘坐于地,双手垂落身侧,眸光涣散如蒙尘的星辰,竟似即将归墟的老僧,陷入无边的沉寂。
紧接着,“天刀现!斩人杰!”的裁决声撕裂苍穹,宣告着无量道劫第五杀的降临!
苍穹之上,劫气如墨海倒灌,疯狂汇聚、压缩、凝实。
一柄通体漆黑的远古天刀横亘于天地之间,刀身长不知几许,仿佛由整个宇宙的怒火与无量劫气铸就,刀锋所向,空间寸寸崩裂,时间都似在这一刻凝滞。
刀身表面流转着暗红色的纹路,那是劫气凝结的血痕,每一道纹路都似在诉说着无数被斩灭的逆天者的故事。
此刀之威,比之三重雷罚中的天刀,强横了何止十倍!
它斩落之时,天地同悲,万灵皆颤,整个世界的生机都在这一刻被抽离,誓要将这胆敢逆天之人彻底抹去,不给他留下一丝成道的可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瞬都漫长得如同万年。
吴界神色愈发茫然,头颅低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躯不受控制地飘起,缓缓离地千丈,径直飞向天刀笼罩的死亡领域。
就在他即将被天刀吞噬的瞬息,体内混沌气海轰然炸开!
“无道意志”冲破枷锁,直贯元神深处。刹那间,他的神魂坠入一片“空”的境地,无天无地,无光无暗,唯有纯粹的虚无。
就在这虚无之中,一片宇宙雏形悄然浮现。它渺小得如同掌心的微尘,却蕴含着完整的星河脉络,每一颗星核都沉睡在混沌之中,似在等待唤醒。
就在此刻,一缕仙气如流星般划破虚无,直入宇宙深处。刹那间,亿万星核骤然亮起!
光芒交织成网,如同无数双沉睡的眼睛同时睁开,整个宇宙雏形瞬间有了生机,仿佛从亘古沉睡中苏醒。
与此同时,吴界体外千万里虚空骤然扭曲、震颤,一方浩瀚无垠的宇宙投影轰然浮现!
星河奔涌如怒江,星核闪耀似恒星,无数星云旋转着扩散,遮天蔽日,威压万古。宇宙投影出现的瞬间,天道意志的压制如冰雪遇阳般消散,吴界双目骤睁,眸光如电,透着无尽的清明与战意。
他抬头望向那方与他心神共鸣的原始宇宙,星核闪烁的光芒似在回应他的意志,又似在传递着某种古老的契约。
那一瞬间,他仿佛在宇宙深处,看见了自己,渺小却坚韧,微弱却倔强,与这方宇宙同生共灭。
转瞬之间,宇宙投影消散于无形,只留下淡淡的星光痕迹。
吴界面色惨白,冷汗如雨,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破碎的衣襟,心神仍在方才的震撼中未定。
猛然抬头,那柄漆黑如渊的远古天刀,已近在咫尺!
滔天的威压如亿万钧巨山压下,四面八方皆是窒息般的压迫,空间在刀锋下寸寸崩裂,形成黑色的裂痕,刀身散发的寒意甚至令他的仙身都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瓦解。
天刀如陨星坠落,裹挟着远古苍茫的杀意劈开虚空,寒芒未至,已将空气冻结成细碎的冰晶,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入骨髓,连血液都似要凝固。
吴界瞳孔骤缩,杀机如实质般从眼底迸发,可身后是早已崩塌的虚空裂隙,脚下是翻涌着混沌气流的无底深渊,退无可退,唯有直面这斩断轮回的一击。
恍惚间,这一世的浮光掠影在眼前飞速流转。
幼时握着锈迹斑斑的柴刀,在野岭禁地与妖兽搏杀,少年时意气风发,纵横天下,血洗人间。
后来孤身独行,踏遍苍茫古地。身后留下无数强者的尸骨,也留下不被天道认可的“逆命者”之名。
原来人在将死之时,真会如走马灯般,将一生的悲欢、执念、不甘尽数回望。连那些早已遗忘的细微瞬间,此刻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逆天而行者,必招天谴,注定死于非命,不得长久。”古老而冰冷的天道意志在虚空中回荡,似是对他的审判,也似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可……就这样认命?
当然不!
真正的天骄,从不向宿命低头。庸人会在绝境中跪地求饶,真正的强者,永远将绝境当作淬炼自身的熔炉!
“就在此刻,借这远古天刀的力量,斩去我道的不完美,斩去自我身的不完美!”吴界心中怒吼,声音震得神魂都在共鸣。
他要借这斩灭一切的天刀之力,将那些束缚自己的枷锁彻底斩断。
斩去那些被人算计裹挟的无奈,斩去那些被阴谋缠绕的挣扎,斩去那个曾被迫妥协、被迫隐藏锋芒的自己。
“这一刀斩去的,不是我的生机,而是我的活在一场算计里、活在一场阴谋中的前半生!”他眼底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斩的是,我的过去!从此刻起,我的命运由我而定!我要走的,是一条只属于自己的人生路,不为他人所控,不为天道所限。
我要的,是自由!我的道,就是前行的方向。我的脚步,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不问归途,只寻真谛,只为掌控属于自己的自由,只为抵达那真正的自在之境。
这,就是我的道!”
“一切壁障,都要在这一刀下粉碎!一切阻挡,都要在这一刀下碎灭!纵有万仞山岳横亘于前,纵有千军万马挡在路中,我也要将其一一踏碎,踩在脚下!无所畏惧,无拘无束,自在如风,逍遥于天地之外,不被任何力量束缚!”
“我要看穿九天之上的秘密,看透黑暗的真相!我要踏遍诸天万界的每一寸土地,留下属于我的足迹!”
“为了自由,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焚尽寿元,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为了自在,我可以斩尽所有!
斩去过往的羁绊,斩去未来的阻碍,斩尽一切敢挡我路的阻碍!前半生,是我人生旅程里的一座巍峨大山,斩去它,我的征途才会更加辽阔,我的路才会走得更远!”
“过去,成就了我,却也是我身上的沉重枷锁,是禁锢我灵魂的牢笼,是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重负。唯有将其斩下,我才能真正挣脱束缚,迎来新生。就在天刀斩在我身的这一瞬,我,便已拥有了自由!”
吴界目中骤然露出明悟之色,仿佛有混沌初开的光芒在瞳中流转。
他在仙君大圆满的境界沉睡了两千多年,寂灭如枯木,经至尊附体的洗礼,让灵魂与大道更近一步。
又在三重雷罚劫的灾厄中浴火重生,将万般劫火炼成自身底蕴,厚积薄发,只待破茧成蝶的契机。
而此刻,道心通明,万念归一,正是那等待已久的契机!
就在他彻底明悟的刹那,体内混沌气海轰然炸响,仿佛有太始的晨钟与太初暮鼓在体内回荡。
混沌气海中,无量道光冲霄而起,交织成混沌未开的图案,光芒虽朦胧,却蕴含着万物起源与终结的本源之力,连虚空都在这光芒下变得迷蒙,仿佛连时间、空间都在这一刻为之停滞。
那光芒似是随着他的思绪而动,念头通达的瞬间,无道随之共鸣,修为也随之轰鸣运转。
道,成了。
这一瞬,混沌之“无”的光芒骤然绽放,如星河倒卷,弥漫天地,笼罩八方。
当吴界双眼猛然睁开的刹那,万道光华冲天而起,如百川归海,尽数附着于那柄斩落苍穹的远古天刀之上!
刹那间,天刀再非那漆黑霸烈,肃杀无情的劫器,而是化作五光十色、流转万象的道之具现。
它承载着吴界毕生修为,铭刻着他三千年修行的每一段记忆、每一次生死、每一份执念。
他的血、他的魂、他的一生,皆熔铸其中。
凝望此刀,宛如直视自身,仿佛那刀中映照出的,不只是形体,更是道心与命运的倒影。
就在这一瞬,吴界心如止水,无喜无悲,万念归寂。尘世恩怨、过往荣辱,尽皆褪去,唯余一念长存。
那是对大道的不灭渴望,是对未来的执着追寻。
这一念,如星火燎原,点燃了他全部的存在,也照亮了那条通往自在与超脱的无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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