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山海科技广告部又开了一次复盘会议。
廖玥在会议上汇报工作，几个高层好脾气地从头听到尾，等她结束了，都打量一眼陈峥的脸色，准备夸两句。
陈峥已经先揉着眉头站起来。
“下次这种照本宣科的读ppt式汇报不用把所有高层都请过来。”
廖玥僵直着身体站在投影屏右侧，半张着嘴唇，泪花团在眼眶里打转。
广告部主管悔得肠子都青了。
以为廖玥是多大的关系户，上次小丫头统计数据弄错了，还有上上次接待甲方时喊错名字，老大明明挺宽容的啊。
所以他才想到这次把汇报任务交到廖玥手里，岂料老大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虽然他自己也承认，这花里胡哨的ppt的确小儿科了些……
大学生嘛，可以理解。
主管顾不上其他，只能跟在陈峥后面出去，一路走一路解释，还算有担当，嘴里替廖玥开脱，无非是把“小姑娘刚进入社会没有经验”的话翻来覆去地讲。
会议室里人都走光了，廖玥趴在桌上哭。
投影屏还没关，就这么一束光打在幕布上，关了灯的会议室里，只听见投影仪机器工作的声音。
廖玥就这么埋头在臂弯里掉了半天眼泪，机器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会议室里的白炽灯亮起，季暮阳将遥控器放下，错愕地看着角落位子里的女孩。
“你……还没走？”
他摸索到自己的位子上，弯腰在地上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遗落的钢笔。
他冲女孩晃了晃钢笔，“我东西落了，过来找。”
廖玥擦了擦眼泪，茫然地点头，“哦。好。”
季暮阳转身推门要走，女孩突然叫住他，“季总，我……”
男人扭头看她，等她说话。
“我想问……我会被开除吗？”
这个男人是陈峥的左膀右臂，问他，应该没问错人。
季暮阳果然率然一笑，“怎么可能？这是小事儿，他认真发火骂人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也不叫骂人，那是一种平和的、文雅的、近乎温柔的人身攻击……
可以直接让犯错的主管怀疑人生的程度……
他有幸旁观过几回，背上每每一身冷汗。
察觉到他与“受害人”感同身受，陈峥还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
后来再遇到这种老大准备单方面输出的场合，他基本上都是第一个溜的。
他知道陈峥的临界点在哪里，非原则性错误，大部分时候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担心聊廖玥钻牛角尖，补充道，“他只是比较注重效率，不喜欢浪费时间。”
廖玥瘪着嘴地点头，脸上更加难堪了。
意思是她的汇报都是在浪费时间呗。
季暮阳挠着脑袋，暗骂自己没情商就别揽这安慰人的活，进退两难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要不先去吃午饭吧？我们组今天吃火锅，一起？”
廖玥破涕为笑，点点头。
-
林初雨已经进组一个月。
男二号在进组第十天鸽了柯白，理由是扛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最后被副导演一怒之下挂到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接着全网声讨，叫嚣着内娱男演员要完，这点苦都吃不了，当毛明星，拍毛电影？
最终这场罢演风波以男演员赔付高价违约金而告终。
也有网友持中立观点。
【宁可赔高价违约金，都不愿意继续演下去，可见《龙潭》剧组有多恐怖……】
【我朋友是剧组工作人员，他跟我说，进组半个月，连群演都瘦了……】
【天这么热，每天顶着高温做高强度体能训练，男的都扛不住，何况女演员，555心疼雨姐】
【你拉倒吧，你雨姐在剧组天天开心得像一匹疯马，抖音都恢复日更了，每天一则沙雕小视频】
【还得是我姐！】
【可见好莱坞的功底打得有多扎实，区区每日八小时，我姐直接拿下！】
【那男二罢演了，接下来怎么办啊？短时间上哪儿挑演员啊？】
【@柯白导演！看看我们哥哥吧！我们哥哥虽然是新生代，但是打戏真的很精彩！】
【@柯白劳斯！我推荐我们哥哥！他最近不太注重身材管理，希望劳斯能考虑他，最后不出演角色也没关系，只要能参加集训就行！】
【？？？楼上好颠……真当《龙潭》剧组是减肥训练营是吧？】
【楼上的本命爱豆：有你是我的福气】
围绕电影《龙潭》男二号补位人选的讨论如火如荼开展了几天，柯白的微博底下，留言全都是各路网友推荐的候选人，甚至有替自家明星做简历海报的。
柯白最终定角，弄得神神秘秘的。
等到候补男二号提着行李箱进组那天，剧组上下眼睛一亮。
“这不是今年的白山茶视帝吗？！”
“我去，刚拿到视帝，就要进军大银幕了？”
“他能行吗？一上来就担纲这么重要的角色……感觉资源比沈驰都皇……”
林初雨看着眼前冲她挑眉的男人，只是淡淡打招呼，“来了？”
林嘉年没介意她的疏离，依旧扬着眉笑，“姐姐，我没招你吧？见到我这么冷淡？”
“你把微博置顶换了，我勉强可以给你个好脸。”
女人仰头喝水，紧致的身形在练功服的包裹下完美显露出来，脸上汗湿了依旧不显狼狈，反而因为素颜，比平时多了几分娇软无害。
“我以为姐姐根本不关心。”
他想到自己微博置顶的照片，一边笑一边掏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三两下，果真把原先的置顶换掉了。
他举着手机朝她邀功，“这样呢？满意了么？”
林初雨扫一眼，放了水杯，终于展露笑颜，驯小狗似的，“乖，练功去吧，你晚了十几天，都得补回来。”
林嘉年得了一句“乖”，即便将要面临的是远多于其他主创的每日集训时间，也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初雨起初没太相信他能坚持下来。
毕竟一天10个小时不是说说的。
柯白也有心试试林嘉年的底子和韧劲，因此剧组上下都没惯着他，尤其他那两个武指，严格得就差把眼睛安在他身上，时时刻刻监督他的训练。
林嘉年的角色使用的兵器是长枪，这两天虎口的水泡好了又长，长了又好。
林初雨午休吃饭的片刻，看一眼还在苦练棍法的男人，扫到他虎口处鲜红一片，手里的盒饭都不香了。
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流了这么多血他没感觉么？
她看不下去，放了盒饭，走到他面前朝他伸手。
男人停下来，讷讷地递手过去。
女人不耐烦，“枪给我！”
林嘉年这才反应过来她要的是兵器，不是自己的手。
她接过那杆红缨长枪，跟他拉开距离，突然身形一跃，开始操练起来——
“枪扎一线，圈不过斗，持枪稳活，前管后锁……”
“你的两只手使力没使对。前手像管，后手像锁，一松一紧，先把基本功学扎实了再练花招，明白么？”
林嘉年眼睛紧盯着她的身法和手型，又去旁边取了一杆枪，摸索着她所说的问题，竟慢慢找到了感觉。
“姐姐！你讲的比武指好！”
林初雨指点着摆正他的手型，“是你自己太着急了，如果手一直受伤，说明动作肯定有问题，你逼着武指加快进度，到头来受罪的是你自己。”
男人凑近，捂住渗血的伤口，有点感动，“姐姐心疼了？”
“没有，就是单纯看了没胃口吃饭而已。”
“……”
不远处训练场馆的另一侧，隔着几个高高垒起的软垫子，路清迎看着盒饭里清淡的菜色，扔了筷子。
耳机里的通话没断。
“放心吧，我正吃着呢。”
经纪人狐疑，“你别背着我有一顿没一顿，不好好吃饭，你们一整天训练强度那么高，当心低血糖！”
“知道了。”
路清迎毫无留恋地看一眼根本没动过的盒饭，然后将目光挪到远处正在练枪的男女身上。
“K姐，我发现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你说……陈峥要是知道他的女人给他戴绿帽，会是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有点急，“你想干嘛？！我跟你说你安分一点……”
路清迎懒洋洋地应声，“我也不想搞事情，但是谁让她偏偏要给我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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