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闻被云鸠看得很是不悦,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察觉到云鸠在盯着自己的尾巴看,便下意识将尾巴蜷了起来,大半都藏于身后的灌木之中。
云鸠感受到池闻传达出来的‘不自在’情绪时,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她可什么都没做。
为了确认对方这份情绪的缘由,云鸠更为认真的打量着池闻。
池闻被云鸠盯得有些恼了,便学着云鸠的模样一直盯着她看。
云鸠虽在与池闻视线交汇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而是自顾自思考着令池闻情绪产生变化的缘由。
池闻注视着云鸠,她坐在篝火旁,脸庞因久坐而微微泛红,本就纯良的五官在蹙眉思索间更显动人。
这样的情景,确实有可能触动那些情绪敏感的人,使其不自觉地为她那与自己本无关联的困扰而纠结共情。
池闻算不上那样的人,但接连数日以来他只见过云鸠一个‘活物’,此时此刻身旁又只有对方,池闻还是忍不住多分了几缕心神,观察起云鸠的动向。
云鸠……云鸠她打起了哈欠,如今的她又饿又困。
饿或许是虚幻的,但这种困并未是单纯的想睡觉,而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表现。
作为一个警惕心较强的人,云鸠本就只分出了一小部分精神力进入池闻的精神海中。
她抱腿坐着,将脑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其实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但反正这里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事物也不止这点,云鸠索性完全忽视掉自己的感受。
……咦?
云鸠发现,她现在已经闻不到那隐隐约约的肉香了。
不,肉本就不是香的,那是云鸠的‘想象’。
就连篝火传递出来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了。
云鸠眨眨眼,目光从池闻身上扫过,望向他身后远处那片灰暗的景象。
——嗯,还能看见。
云鸠想了想,伸出手放到火中。
一秒、两秒,毫无感觉,云鸠下意识把手往更里面伸去,看着肌肤上的变化,颇感新奇。
“嘶嘶!”
池闻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快速‘游’上前,用尾巴尖缠住她的手腕,将云鸠的手从篝火中拯救出来。
云鸠疑惑的看着他:“干嘛?”
“嘶嘶!”
池闻才要问她是要干嘛呢,想寻死也别来自己面前。
他看着云鸠那被炙烤后已经红肿一片、已经起了水泡、有脱皮现象的手,看着都疼。
这令池闻忍不住蹙眉。
“嘶嘶……”没事吧?
云鸠敏锐的察觉到池闻身上传递出的担忧情绪。
她的视线顺着池闻看着的方向看去,嗯,是自己的手。
所以——他在担心这个?
云鸠眨眨眼,她似乎明白要怎么和这家伙沟通了。
……
心善的池闻很快就被这个会在自己面前表演自残的生物完全拿捏了,只要自己一不看着对方,她就会四处寻找着尖锐的物品刺伤划破身体的肌肤。
短短两天时间,池闻就已经被云鸠搞得心力憔瘁。
而且最让他焦躁的是,云鸠不愿意吃东西。
他是真的没想管,但醒来就置身于这片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池闻实在是无法亲眼看着她如同附近那些生物一样死去。
尤其是她和自己还很像。
至少,她还比自己完整。
怎么能就这样死掉呢?
……
在云鸠看来,在这呆着的时间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了。
要不是云鸠感受不到任何一丁点痛意,她真下不去手,毕竟她又不是变态。
可即便如此,每每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时,尽管云鸠面上风轻云淡,但实则内心可以用龇牙咧嘴来表述。
毕竟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何况这些伤还都出现在自己身上。
“哎——”云鸠深深的叹了口气。
趴在她不远处灌木丛中的池闻警觉的抬眼看了过来。
云鸠回望他:“你就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池闻焦躁的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这已经不是云鸠第一次这么问了。
池闻想,或许因为自己的容貌是她熟悉的人,而自己又并非完全和她一样。
所以这个生物才会频繁询问自己是否记得些什么。
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眼看云鸠并无任何动作,只是单纯的叹气,池闻情绪复杂的重新把脑袋搭回手上。
云鸠见状,无语望天。
她想出去了,但自己的精神力自从发现五感能轻易屏蔽后,就再也没有过那种‘累’的感受。
云鸠又看了眼池闻,有些都想不通,如果他感知不到也就罢了,明明能五感正常,趴在灌木丛上难道就不觉得不舒服吗?
“池闻。”云鸠再次开口喊他。
而听到这有些熟悉的称呼,池闻重新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云鸠。
他明白,每当对方发出这个声音时,是在呼唤自己。
“池闻、池闻、池闻……”云鸠连抱怨的话都懒得说,反正说了对方也一副不感兴趣、听不懂的模样,索性只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至少他对这个还会给点反应。
池闻被她喊得有些坐不住了,他离开了灌木丛,来到距离云鸠更近一些的地方,发出“嘶嘶”的声音,警惕的询问她怎么了。
但云鸠就像个只会发出“池闻”这两个音节复读机那般,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
就像自己说了很多话,对方也只会“嘶嘶、嘶嘶”嘶个没完那样。
云鸠在对池闻进行只有她一人能体会到的,报复性的‘以毒攻毒’。
这也是云鸠头一次发现,她原来接受不了被冷暴力。
可喜可贺,短短两天时间,云鸠已经学会反思自己平时对别人爱搭不理又极尽敷衍的态度了。
(池闻:……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听不懂兽语是我的错,是吗?)
……
云鸠看着面上明显流露出担忧和紧张神态的池闻,心念一动。
原本坐在木桩子上的云鸠表情痛苦的直接后仰,“砰”的一声,云鸠重重躺倒在地。她成功看见池闻惊恐的朝自己‘游’来。
很好。
——“你真的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嗯?第七军团副指挥官……”
云鸠话刚起了个头,就成功卡壳了。
因为她压根没详细看过池闻的资料。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对方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她抬眼望去,就看见池闻眼神充满担忧,被对方捧着的脑袋也在以极小的幅度轻微晃动着。
云鸠没管那么多,她在努力回想着自己已知的,有关池闻的信息。
“妈妈叫池清,哥哥叫池诏,还有什么来着……?”她真的不记得了。
“哦,还有——”云鸠想起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资产有十亿。”
云鸠正寄希望于这家伙能在听进去后想起些什么,然而,她对其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
她偏过头看着池闻:“想起来了吗?”
池闻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并发出了低沉的“嘶嘶”声。
——该死的!
“嘶嘶、嘶嘶!”云鸠面无表情的重新转回脑袋,挪动着自己的身子重新重重躺回地上,语气幽幽:“除了嘶嘶,你还会说什么?”
云鸠此刻只希望自己的精神力早点耗尽,她不想再留在这和一头不会说“嘶嘶”以外话语的生物对话!
……
池闻无措的看着云鸠,以及她脑后那越溢越多的、鲜红色的血。
虽然这是池闻第一次听见对方用自己熟悉的语言说话,但那意味不明却又蕴含怒气的“嘶嘶”声令池闻感到不解。
可他也没功夫去思考了,因为眼前这个生物同样也要死掉了。
池闻明白,或许自己应该去替她寻找合适的药草,尝试救治。
可这些日子里眼睁睁看着她数次‘求死’,池闻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阻止她。
罔顾她的意愿想将其留在自己身边的,是他自己。
一直灰红色、安静得诡异的世界突然刮起了风,地上的沙尘扬起,云鸠下意识眯起眼。
风沙不停,虽然云鸠感受不到被沙尘眯眼的刺痛感,但任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眼膜上都覆着沙尘。
云鸠眨眨眼,不带一丝情感的流下了生理性泪水。
池闻在一旁哀伤的看着她。
眼看这风没有任何一丝停歇的迹象,云鸠重重的“啧”了一声,顶着这股强劲的大风坐起身,又扶着一旁的池闻借力站起,朝河边走去。
好在,在云鸠站起后风就小了很多,云鸠的脚步微微停滞了一瞬。
但当她清楚的透过自己眼膜外层覆盖上的一些颗粒看世界时,又深刻意识到——
她的眼睛果然还是得洗一洗。
……
池闻呆愣愣的看着这个后脑勺、乃至后半身都沾染着大量血迹的生物仿若无事发生那般自顾自走远。
“嘶嘶……?”
不对,她刚刚身子停了一下,恐怕是临死前想替自己寻找个好地方吧?
风又变得大了些。
池闻默默的跟在云鸠身后。
不论如何,看在这两日相处的份上,自己会替她收尸的。
……
当云鸠走到河边洗脸,看着河水被染上颜色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脑袋大出血了。
身后传来灌木“哗哗”作响的声音,并非风吹的,这里唯一的活物也就只有——
云鸠扭过头,看见池闻也毫不意外。
她眨眨眼,突然意识到,或许先前感觉脑袋在晃动,其实是池闻的手在抖。
但此刻的云鸠已经懒得管对方的想法了。
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是精神力受损,也懒得再这耗了。
云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可惜五感屏蔽得十分彻底,她也感受不到什么。
拿下手一看,血液新鲜的嘞。
云鸠想,或许淹死会更快一点。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直接扑进这条河里,任由自己沉到明明连两米深都没有的河岸边底部。
云鸠透过蓝色的河面望着灰红色的天空,然后下一瞬,她看见了池闻,水波又逐渐荡漾开来。
——她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池闻捞起来了。
池闻用一种云鸠看不懂、也已经懒得去理解的沉重眼神望着她。
“滚。”云鸠面无表情,任由自己放松全部力道,软软的瘫在对方怀里。
池闻此时手臂正揽过云鸠的后肩处抓着她的胳膊,听到自己被她驱赶,原本轻轻抓着云鸠胳膊的力道不由收紧。
“嘶嘶……”为什么……?
云鸠懒得再去分析那该死的“嘶嘶”声是在传递着什么,连池闻那轻易流露出的情绪也视若无睹,只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一个字——“滚!”
池闻定定的看着她。
他想,任何人离开都是必然的。
这里终归只会有自己。
……
云鸠如愿重新沉入水底,她闭上了眼,再想睁开时,听到了模糊不清但至少是个人在说话的声音。
【……断开链接了。】
【是要醒了吗?】
【契主……?】
云鸠睫羽轻颤,重新睁开了眼。
入眼的就是面露担忧的池诏,以及……云鸠扭过头,自己身后靠着的是谢知谕,两人此时正靠坐在一张暗红色大沙发中。
这颜色看得云鸠头痛。
“没事吧?”谢知谕问。
云鸠摇摇头,神情仍有些恍惚。
谢知谕主动解释道:“磁场不太稳定,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虽然和云鸠链接失败,但依然能感受到云鸠与别人精神海进行链接时的「磁场」。
不过这种感受断断续续,只有靠得近一些时,才能更好的去分辨云鸠传递出的情绪。
可池诏不行,因为这家伙——污染值稳定到已经完全把初次链接这件事抛之脑后。
谢知谕担忧的询问怀中的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吗?”他有感受到她的情绪在逐渐变得暴躁。
如果……
“感觉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去一趟医院。”谢知谕想起云鸠那本就飘忽不定的污染值,有些不放心。
池诏拿着一杯刚刚冲泡好的乳果汁,捏着软管递到云鸠唇边:“缓一缓吧。”
云鸠精神力损耗严重,此刻确实不太舒服,闻言便“嗯”了一声,却偏过头重新靠回谢知谕怀中,无声的拒绝。
她现在实在没胃口进食。
喜欢契约者们都是恋爱脑该怎么办?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契约者们都是恋爱脑该怎么办?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