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清晰，“若是本王冤枉了你，便以瑞王之名，亲自向你道歉。”
“如何？”虽是个问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竟然是瑞王？瑞王可是真正的王孙贵胄！”
“老李，你就让他们进去吧，真冤枉你，还能得瑞王一个道歉！”
人群里风向逆转，纷纷起哄让李屠夫开门。
李屠夫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官差却未等他答复直接闯进门。
元曦与宋楚渝一同踏入屋内，只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屋内却是不染尘埃，仿佛被精心打扫过一般。
“王爷！”听在厨房中搜查的姜巍惊呼，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缓缓步入厨房。
只见在厨房的角落里横躺着两个昏厥的孩童，面无血色，嘴唇青黑，四肢无力地摊开，宛若死人一般。
灶台之上，放着一碗墨黑色的液体。
“小光！”元曦心头一紧，扑了上去，她认得其中一人，“快去石头巷通知刘家嫂子，快去！”
另一个稍有血色的，应当就是昨夜刚刚失踪的念念。
她给两个孩子把了脉，还有脉搏，却极其微弱，尤其是小光。
她怎么唤都唤不醒两人。
想到河边遇到的小光的魂魄，他必定做了些让孩童离魂之事，只是她未见他们身上有什么伤口。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元曦眉头紧蹙，双眸中闪过怒气。
官差将李屠夫押过来，他却低着头不说话。
宋楚渝不复和煦神色，凝视着眼前的惨状，他面色冷峻，声音低沉：“此等残忍手段，实乃禽兽所为，拉下去，交给胡郡守审理。”
门外的百姓只看到两个官差背着孩童出门，又看到李屠夫被押着走出来。
“哎呀，李屠夫怎么藏了两个孩子在家。”
“那不是石头巷的孩子吗？许是生病了，李屠夫帮忙照顾吧。他平日里不也经常帮忙照看一些石头巷中没人看顾的孩子吗？”
“哎呀！这不是小光嘛！他娘都要找疯了……”
又见两个妇人大哭着冲向孩童，却是小光娘和念念娘。
“我的孩儿啊，这是遭了什么罪啊！”两个妇人围着孩童痛哭流涕。
听见官兵说两个孩子还活着，妇人松了口气，随官兵一起去了医馆。
元曦却不肯离开屋子，只在屋内来回踱步。
“可有什么疑点吗？”宋楚渝问。
元曦点点头：“其实我在河边遇到了小光的魂魄，但我想不到他用了什么方法令小光魂魄离体。”
宋楚渝眉头紧锁，两人都沉默下来。
“罢了，先将屋子查干净。”言毕，元曦拿着锄头到院中，一声不吭便开始挖花圃里的土，“我看到他在这里种了路边的小野花，我怀疑底下有东西。”
“哐当——”锄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件，发出碰撞声。
“是陶罐。”宋楚渝看清了，“咦？上面还贴了符纸，这符纸怎是青色的。”
元曦看这符纸有些眼熟，符文却看不懂。
见宋楚渝要徒手揭开符纸，她赶忙制止。
她打开折扇，朝符纸扇了扇，符纸微微掀开，果不其然，罐中渗出一缕黑气。
元曦拿锄头在土里翻了翻，却又挖出三个罐子。
“王爷站远些，我要招魂。”
“招魂？”宋楚渝只觉得背脊发凉。
元曦并不回答，只拿出香炉插了四根香开始作法。
空中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封印在罐子上的符纸被风掀飞，屋顶上方瞬间布满了黑气。
风吹在宋楚渝耳边“呜呜”作响，令他莫名感觉到寒意，抬头却见元曦满头大汗，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
“我今日前来，便是要带你们归家。有何冤屈，可向我倾诉，不可伤人！”
说罢，又见她打开折扇往香炉一扇，原本未点燃的香瞬间升起一缕缕白烟。
在香烟袅袅间，四个孩童的身躯若隐若现。
他们同那两个被带走的孩童一样面无血色，精神也十分萎靡。
元曦看得十分心疼。
明明可以投胎，却被人封在罐中，难怪符纸探不到灵体，若不是借浩浩娘的一丝魂魄，怕也找不到这里。
孩子们冤屈太甚，成了厉鬼却不自知，还是一副副委屈样，白担了这厉鬼之名。
“你们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你们为何在此处。”
三个幼灵低着头没有反应，只有一个稍小的孩童抽哒哒地哭了起来。
“我，我要娘……”
却被一个高大的幼灵狠狠地呵斥：“哭什么哭，你娘不要你了！”
小男孩顿了下，止不住哭。
高大的幼灵别开脸，又补了一句：“像我们这种人，是没有爹娘爱的，死了也活该。”
语气委屈又幽怨。
“谁说的，你们的家人都在等你们啊。”
元曦蹲下来，与孩童平视，温声细语将他们安抚好：“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
许久，天空突然下起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地面上，似乎在哭诉什么。
两人沉默地站在屋檐下等待雨停。
元曦望着在花圃中摘下的一朵小野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师傅说过，莫要干预他人之因果。故而我在外一直谨慎行事，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但我方才却在想，倘若两日之前，我将护身符给了小光，他是否便可安然无恙？”
她心中有万分不解，却不知找谁说，直觉告诉她，眼前此人或许能为她解惑。
宋楚渝沉默片刻，深思熟虑后说道：“我不明白何为因果，可我知道就算不是小光，也可能是其他孩子。也许正因为是小光，且你恰巧遇到了他娘，我们今日才得以找到此地。若是其他孩子，若你未曾去过石头巷，将会有更多孩子遭此劫难。”
元曦仍眉头紧蹙，显然这话并不能安慰到她。
见她如此，宋楚渝又说了一句：“我认为遇事不决，把握当下、随心而为即可。你之所以痛苦，无非是因为当时做的决定并不出自你的本心，不是吗？”
“若是随心而为，会带来更差的结果，又当如何？”
看着她困惑的双眸，宋楚渝突然意识到，她纵使聪颖无双，也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
他不自觉地放软语气，循循善诱：“无论如何为之，结果未必可知，既然如此，不如随心而为，若结果不好，那便再解决它，若实在解决不了，至少在做决定之时，你已尽力了，往后也不会后悔。”
霎时，她的眼眸一扫灰雾，灿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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