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晴天过后，又是连日的阴雨，办公室的墙脚又长了新的霉菌。
结束为期十五天的集训，安珏刚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张北渝拿着小太阳烤墙。
办公室的空调已经有些年头，夏天不制冷，冬天不制热，但又达不到报废标准，取暖就靠暖风机和小太阳。
“冬天真烦，什么都发霉。”说着回过头来，张北渝绕到安珏身后，“什么时候我也能当上教官就好了！”
“你做梦吧。”安珏轻笑道。
“也是，我这个人，没有事业心。”张北渝坐到安珏的桌上，若有所思的问：“你真要调去市区啊？”
安珏的眼睛盯着屏幕，他想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调去市区。
“试试，我的目标是三年内。”
“那要是三年上不去呢？”
没有多想，安珏早就做好了打算。
“辞职，换工作。”
三年后，刚好是他家安一上幼儿园的年纪，他应该是不想孩子在县城上学。
但辞掉编制这种事，在张北渝家可谓是大逆不道。
“这里离市区也不远，没必要辞职吧。”
“荷花乡离县城远吗？”
安珏的反问，让张北渝想起那段，想见却又见不上的日子。
他没趣的走开，安珏重新看回电脑，他比张北渝，还要不能忍受分别。
辞职也好，忙了半辈子，也想好好休息休息，反正他的钱，够他一辈子不上班。
想到这，安珏连今天的班也不想上了。
幸好今天轮休，一下班，安珏就上车回家。
*
半个月不见，安一又长大一些。
颜叶抱着孩子，指着站在门口的安珏说：“爸爸回来了！”
安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珏，陌生又好奇。
换了鞋，脱掉外套，安珏洗手过去，搂着颜叶的腰亲了一下她的脸，随后轻轻扯着儿子肉乎乎的脸蛋。
可能是他的手太冰了，安一哇的一声就开始哭。
“哈哈哈！”颜叶一边哄孩子，一边嘲笑安珏。
安珏无奈，“我先去洗个澡。”
洗过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安珏从沙发上抱起儿子。
不认识他的安一，小手撑在安珏的胸前，身子拒绝的向后仰，挣扎两下就开始哭。
哄也哄不好，看着他哭得满脸通红，安珏心疼又气馁，“就没见过你这么犟的小孩！”
“亲生的呗！”颜叶把孩子抱过去，轻声哄了几句，孩子就不哭了。
宋姨还在做饭，安珏说他去泡奶。
“他才喝过了。”看他没事做，又想表现的样子，颜叶用胳膊碰了碰他，坏笑道：“他应该能穿你买的裙子了。”
一听这话，安珏两眼放光，拉着他们两个就去了儿童房。
从衣柜里翻出他买的小裙子，安珏把孩子放到床上，内心很激动，手上却很轻缓。
穿上裙子的安一，完全就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父爱爆棚的安珏，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宝贝真可爱！”
用力搓了搓脸，安一挣扎着向颜叶伸手。
“你个没良心的！你妈抱你多累啊！”抓着安一的小手，安珏象征的打了两下。
尽管他做出很凶的样子，但那力道落在身上，还没有被蚊子叮痛，安一面无表情，像在看傻子。
“哈哈哈！”颜叶再次嘲笑安珏。
脸上无光的安珏，把锅甩到颜叶身上，“肯定遗传你！”
“我又不是男孩！”颜叶抱着孩子出去，“吃饭了！”
*
到了晚上，已经对安珏脸熟的安一，对他少了些抗拒，安珏抱着他喂奶，他也不哭。
激动的安珏让颜叶快录个视频。
为了表示重视，颜叶还拿出相机，先拍了一张照才开始录视频。
喂了奶，安珏抱着孩子回房间。
把他放到床上，安珏从衣柜里翻出被真空包装的小狗娃娃。
拆开包装，娃娃回弹至正常状态。
把它放到安一旁边，安珏用相机拍了一张照，“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玩具！今天开始交给你了。”
“你家的祖传玩具，怎么这么眼熟啊？”颜叶话里有话道。
笑了一下，安珏又去衣柜翻出另一个真空袋子。
回弹的瞬间，它的陈旧和尘封的记忆，都出现在颜叶的眼前。
“这个才是你的。”安珏拿着它走到颜叶跟前，细数它身上破掉又被安珏缝上的地方。
“小偷。”
“叶柏送我的。”
“他送你就要？”
“送我为什么不要？”
他细心抚顺小狗身上的毛时，颜叶忽然想起他对自己说，摸狗要顺毛摸。
她也抬手抚摸安珏的脑袋，“你的为什么比这个新？”
“因为那是我爸看这个旧了，给我定做的。”安珏没有意识到她在想什么，而是举起小狗，欣喜的问：“它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对吧！”
“对个头！”颜叶把娃娃拿到他的脸旁，“明明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夫妻相。”安珏将旧的娃娃收好放回衣柜，又打开抽屉翻出一个密封袋，从里面拿出一条红绳。
“我也挺佩服你的，住这么久，除了拿衣服，就没翻过衣柜。”安珏说着走到床边坐下。
颜叶靠近才发现，红绳上面有一颗珍珠，“这就是叶柏丢的那颗？”
怕她又说自己偷，安珏就先说是捡的。
“捡了不还，你这是侵占！”
安珏将红绳的两端绕过安一的脖子，给他系上。
戴着金手镯的小手抓着珍珠，掰都掰不开。
“你找他要吧！”
懒得跟他说，颜叶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安一的手背，他就放开了拳头。
安珏趁机把手伸过去，小手将他的手指握住，暖乎乎的，力气还挺大。
在他身边躺下，安珏抱着他放到自己胸前。
趴在爸爸怀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小人逐渐有了困意。
待他完全睡着，安珏一手抱娃，一手拎着小狗娃娃，去了安一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将他放下，安珏把娃娃放在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
他还不会翻身，给他盖上被子，安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
又要过年了，晚上的宿舍，张北渝靠在安珏旁边。
两人都在逛购物软件，一个在看电子设备，另一个在看亲子过年装。
放下手机，张北渝凑到安珏身上使劲闻了闻，皱眉道：“一股奶味！”
“那你回你自己床上去睡。”看了衣服，安珏又去看首饰。
“你买这么多首饰干嘛？她又不戴。”
“不戴放着看。”
好久没戴婚戒了，反正他也戴不了，不如给她换个大钻戒。
数了一下价格的位数，张北渝捂住张大的嘴巴，“你这就买了？”
“不然呢？”付款结束，安珏放下手机。
就算父母把钱全给他，他也不敢这么豪横啊，张北渝的身子软了下来，趴在安珏的肩上冲他眨巴眼睛。
“珏哥，我觉得你可以再包养一个我的。”
无情的推开张北渝，安珏面对墙侧身躺下。
“下辈子吧，我这辈子已经结婚了。”
上铺的高畅实在是听不下去，“别的情敌你死我活，你们两个倒好，要浪漫到下辈子。”
高畅没有王强那种攻击性，张北渝也懒得再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嫉妒啊？”
“我替我的床嫉妒。”说了这句，高畅就没再多说。
冬天的夜更为静谧，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就静得没有声音。
除了今天。
累了一天的刘铭，接连打着呼。
其他人都已经习惯，张北渝却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
总算惊扰了了旁边的人，被一脚踹下床。
这个世界没爱了，张北渝悲伤的回到自己冰冷似铁的床位，听着刘铭的呼噜，久久无法入睡。
*
时间马不停蹄的往前赶，四月份的人事调动，张北渝又去了乡下派出所，安珏也如愿去到市区。
“张北渝怎么老去乡下？”
“他自己申请的，躲他爸妈。”
今天也是一个晴天，颜叶站在阳光里，回想她第一次搬来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晴天，让她感到，生活充满希望。
现在亦然。
再回想当初的那些的焦虑和困境，其实都不过如此，可当时真的要了她半条命，每天就靠打倒颜芳芳的意志活着。
“到了现在我都不敢想，我居然真的结婚了。”
抱着孩子在沙发上玩的安珏，再次扬起胜利的笑容。
“对啊，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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