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和姜珊曾经用手指头指着李月，从他们嘴里散落出来的一个一个字再一次炮轰李月小小的脑海。
--所以，李月，你要好好学习，勤奋学习，考上好大学，你不能休息。你如果考不上一个好大学，你的人生就废了。
--这种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吗？这么简单，还不会？！！
--都说了，不要乱吃东西，那些东西有添加剂，吃多了会变笨。你看，这种同类型的题目，前两天才遇到过，现在就不会了！
--下次奶奶给你吃的东西，要先给爸爸妈妈检查一下知道吗？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东西不懂，会害了你的。
李月脑袋胀痛，手本能地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于是，李月开始一整天都看书，都学习，连睡觉时间都牺牲掉，只有等身体撑到了极限，无奈忍不住身体本能闭上眼睛，‘不小心’打盹几分钟。然后醒后就像是犯了大错一样，狠狠抽自己几巴掌，然后继续握笔：啊，怎么睡着了，看书，写作业，不能浪费时间！考不上好大学，就会变成废人的！
大学！！大学！！高考！！高考！！
有时候，李月会回忆起自己没考好的时候，然后神情恍惚，以为是现在没考好，然后很自责很自责，继而伤害自己，捶打脑袋，用刀片割伤自己，用拳头砸自己的手脚。
有时候，李月又会恢复神智，清楚记得还有多少天要高考，也记得有哪些知识点自己没有牢记清楚，有哪些类型的题目可能会出现在高考试卷上，考试时怎样合理安排时间会将分拉得最高。
“孙医生，今天是几号？”李月盯着身边的日历，眼神虔诚地问道，像是需要完成什么神性的仪式。
“嗯，6月2日。”孙医生微笑着回答。他很心疼李月。
多好的一个姑娘，在人生最该灿烂的年纪，只能躲在黑暗里独自枯萎。
本来李月经过治疗后，情况已经很好了。几乎都不用吃药，面对突发状况，也不那么容易发病了。按照推测，她能考上还不错的大学，开启人生的下一段旅程，然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度过有瑕疵但美好的一生。
可是，命运好像不打算放过她。
她再一次面临至暗时刻。
她面对的是至痛。
父亲放弃了自己，将自己视为人生的败笔，母亲彻底厌恶自己，视自己为灾难。最应该给予她幸福与温暖的两个人，送给她的，只有伤痛，嫌弃，抛弃！
“噢，那快了，我要赶紧复习。”这时候的李月脑子很清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阶段应该做什么。就像是回光返照，也像是灾难来临前的安静。
李月理智清醒的样子，让孙医生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医这些年，他见过很多出事前表现得特别安静特别理智的病人。看着像是在好转，实际上只是暴雨前的风静云止。
“复习？”孙医生好奇地问道，这些日子，李月一旦脑子清醒的时候，就开始复习做题，他想知道是为什么，然后为下一步的治疗铺垫。
“嗯，对呀，马上要高考了呀，不复习，考不好怎么办？”李月眼睛眨巴眨巴，真的很像一个正在准备高考的高三学子。
孙医生脑子嗡的一下，宕机了一秒，然后恢复神智：“好，对，不好好准备，考不好就惨了。”
‘高考’是李月的执念，是坏事，也是好事。至少说明，在高考来临之前，李月是不会有事的。可是，如果她的人生目标只有高考，那高考时间过了呢？她会做什么？真的会照着他内心想的那种发展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孙医生很难过，也自责！
身为医生，看着自己的病人，无能为力，走向深渊，那种无力感，挫败感，太难受了。
李辉不管李月了，自从李月再次住进医院后，李辉就再没见过李月了。
姜珊现在除了给李月交住院费，其他也不管，住院费还是她的律师处理操作的。
姜珊很矛盾！
姜珊既爱着李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女人再狠心，有时候‘母爱’会让人无法控制，同时，又恨着李月，如果不是李月，她的生活还是会阳光灿烂。
姜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干脆就让李月待在医院，有孙医生的照顾，她能放心一些。
说到底，在姜珊心中，还是怨恨多于爱意的。
孙医生虽然被委以重任，但是他毕竟不止一个病人，很多事情，都是医院里面的工作人员报告给他的。所以，他没办法保证百分百了解同步李月的情况。
而且，作为‘外人’的医生，是没办法跟自己的亲人相比较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李月能恢复很快，因为姜珊全程陪伴她。
可是这次，她身边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只有偶尔孙医生会来看看。
所以，她的情况，尽管孙医生比上次还要努力，情况依然越来越严重，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而这几天，李月的神智异常清醒 ，做出的习题准确率也是非常非常高。
终于，来到了高考日。温暖的阳光，从医院的窗户外照进来，给室内带来了光明。
“加油！”孙医生对李月说。
“谢谢！”李月满怀信心地说道。
虽然李月在医院里，可是在李月的眼睛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学校。而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李月，彻底分不清医院和学校了。她的眼里，现在只有考试。会决定她一生的‘高考’！
第一天，高考结束，李月很开心，马上要完成梦想了。
夜里，李月还在复习。
第二天，高考结束。梦想达成！
李月被发现死在了医院的‘高考桌’上。
凶器是答题的笔。
其实孙医生在此之前有预感，所以他一直有关注李月的情况。他是打算一旦结束考试，就会将文具全部拿走。
也就是因为有紧急情况，他去处理了一下，时间刚好卡在高考时间结束，所以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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