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神王，还不现身么？”
白夜天的声音，在破碎的盘星上空回荡。
话音落下三息，盘星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很轻，却仿佛从万古之前穿越而来。
“小友，何必赶尽杀绝。”
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老者，粗布麻衣，赤着双脚，头发花白散乱。
他走得很慢。
但每一步踏出，虚空便震颤一次。
五大神王之首！
不朽神王！
而且，是全盛状态，真正的粉碎真空！
他停在白夜天千丈之外，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破碎的星辰。
那目光初看平静，细看却如深渊，蕴藏着无数纪元更迭、星辰生灭的景象。
“小友年纪轻轻，竟也踏入了粉碎真空，了不起。”
不朽神王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赞叹。
“不过，你可知粉碎真空……也有高低之分？”
白夜天青衫飘动，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不朽神王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
他在那笑容里，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那是站在武道尽头，俯瞰万古的寂寞。
“正要请教。”
四字吐出，气氛陡然凝固。
盘星上所有幸存者，无论是重伤的八大臣还是逃亡的平民。
此刻都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天空中的云停止了流动，风凝固在半空，连时间都变得粘稠。
下一刻——
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势，就像本该如此。
不朽神王一拳打出。
不是拳，而是一个“概念”的具现——拳意在空中凝结成两个古朴的文字。
不朽。
那不是人族传承的文字，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符号。
那是天地初开时，法则自然凝结的太古神文。
每一个笔画都流淌着“永恒不灭，万古长存”的真意。
《不朽神拳》第一式——万古不朽！
二字压来，仿佛整个宇宙的时间长河都朝白夜天倾泻而下。
在这二字面前，万物皆朽，唯我不朽。
白夜天同样一拳。
不，是一掌。
掌影浮现的瞬间，天地昏暗。
那掌心中演化出一座无边魔狱。
无数曾经摘星拿月、毁天灭地的太古魔头在其中咆哮挣扎。
却被亿万道法则锁链镇压，不得超脱。
《降魔掌法》第一式——镇狱！
拳与掌，在千丈高空相撞。
没有声音。
方圆万里的空间，像镜子般寸寸粉碎，露出后面漆黑虚无的“真实”。
盘星表面被余波轻轻扫过——仅仅是余波——便撕开一道长达万丈、深不见底的沟壑。
炽热的地心岩浆喷涌而出，将半边天空染成血红。
第一招，平手。
不朽神王眼中，首次闪过真正的战意。
那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战魂在此刻苏醒。
“好掌法。”
他开口，第二拳已然打出。
《不朽神拳》第二式——天地同寿！
这一拳，演化的是天地初开、万物生长的景象。
拳意所过，虚空生草木，星辰化胚胎。
时光长河具现成一条蜿蜒的光带，要将白夜天拉入其中。
与天地一同诞生、一同成长、一同腐朽——同寿，亦同朽。
白夜天掌势一变。
镇狱之掌收回，转而向上托举。
《降魔掌法》第二式——托天！
掌影向上，掌心演化出一片倒悬的苍穹。
那不是虚影，而是真正的“天”之概念。
任你时光长河冲刷，任你天地轮回更迭。
我自一掌托天，撑起宇宙，岿然不动。
时光长河撞上掌心苍穹，溅起漫天光阴碎片。
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照着某个纪元某个角落的生死离别。
第二招，再平手！
不朽神王长啸。
啸声如龙吟，穿透破碎的虚空，传遍整个天外天世界。
无数沉睡的古老存在，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第三拳。”
他说。
这一拳，已超越了招式。
拳锋缓缓推出，速度很慢，慢到每一个轨迹都清晰可见。
但就是这缓慢的一拳，让万物凝固。
飘散的尘埃停在半空，喷涌的岩浆冻结成雕塑，连那些光阴碎片都静止了。
不是时间停止，而是“不朽”的道韵覆盖了这片时空。
在这一拳面前，一切运动、变化、生灭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永恒不朽”是唯一真实。
《不朽神拳》终极奥义——永恒不朽！
白夜天神色凝重起来。
他感受到了压力——自降临此界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压力。
但他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沸腾的战意。
《玄金八变》在体内疯狂运转。
原本已至粉碎真空的肉身力量再度暴涨，皮肤表面浮现出暗金色的古老纹路。
他一脚踏出，不是用手，而是用脚。
《降魔掌法》第四式——踏世！
一脚落下，如太古神山崩塌，如诸天万界倾覆。
什么永恒，什么不朽？
在这一踏之下，都要崩灭、破碎、归于虚无！
“轰隆隆——！！！”
这一次的碰撞，有了声音。
那是宇宙根基被撼动的声音。
整个盘星剧烈震颤，星辰表面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缝隙，地核深处的能量疯狂外泄。
若非这颗星辰被历代阳神加固过无数次，此刻早已解体成星空尘埃。
八大臣面如死灰，虚易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尽是绝望。
他知道，无论这一战谁胜谁负，盘星都已经完了。
烟尘缓缓散尽。
白夜天与不朽神王相隔千里而立。
不朽神王嘴角，溢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
那血液滴落虚空，每一滴都化作一颗微小的星辰，旋即湮灭。
白夜天胸中气血翻腾，脏腑微伤，但面色不变。
第三招，依然是平手。
但若细看，不朽神王退了一步，白夜天站在原地。
“好！好！好！”
不朽神王连说三个好字，每说一字，身上的战意便攀升一截。
到了第三字时，他周身已浮现出实质的“不朽”神光。
那光芒所照之处，破碎的空间开始自我修复。
“小友，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族。”
他抹去嘴角金血，眼神复杂。
“若非立场不同，真想与你论道万年，共探彼岸之路。”
白夜天轻轻擦去唇角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血迹，笑了。
“论道可以，”
他说。
“但不是现在。”
伸手，虚握。
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刀，自掌心浮现。
无相刀！
刀出现的瞬间，天地间的“法则”（实际上是道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被不朽神王“永恒”法则笼罩的区域，被一股锋锐、决绝、斩灭一切的意志撕裂。
白夜天举刀。
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他是温润如玉却深不可测的书生。
那么此刻，他就是斩尽诸天、踏破轮回的刀客！
青衫无风自动，黑发在脑后狂舞。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那专注中没有任何杂念。
只有刀，只有斩。
“《白夜衍天刀》第一式——”
他开口，声音如刀锋摩擦。
“渡魔。”
刀光亮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的轨迹。
只是一道纯粹的、银白的、笔直的光。
但这一道光出现的瞬间，不朽神王脸色大变！
他看到了！
那刀光所过之处，一切魔气、邪祟、阴秽、执念、业障……所有负面与浑浊，皆被净化。
不，不是净化，是“渡”。
物理超度！
更可怕的是，刀光掠过的轨迹，虚空被斩出了一条永恒的“真空通道”。
其中的一切物质、能量、法则，都在那一刻被彻底粉碎、归于原点。
“不可能！”
不朽神王狂吼，全力催动不朽神拳。
双拳齐出，演化出“万古不朽”与“天地同寿”的融合奥义。
他身后浮现一尊，顶天立地的神王法相。
那法相双手合十，要以无尽不朽之力，硬撼这一刀！
然而——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
拳意破碎。
法相破碎。
不朽神光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刀光，斩在了不朽神王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
接着，不朽神王的身体——那具历经万古纪元、渡过无数劫难、早已达到粉碎真空极致的肉身。
如同精致的瓷器般，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
身体，碎了。
不是被斩成两半，而是碎裂成亿万细微的颗粒，每一颗粒都散发着不朽的神性光辉。
那些颗粒在空中飘散，彼此牵引，想要重新聚合、重组肉身。
粉碎真空的强者，肉身早已不朽
只要不是被彻底磨灭了肉身，即便粉身碎骨也能瞬间重生。
但白夜天没有给他机会。
“镇。”
一枚漆黑如墨的魔种，自他眉心射出。
穿越破碎的肉身颗粒，精准地射入不朽神王的神魂本源。
“吼——！！！”
不朽神王发出不甘的嘶吼，那吼声中蕴含着万古的愤怒与绝望。
破碎的肉身颗粒疯狂震颤，化作亿万道不朽神光。
想要驱逐、炼化那枚魔种。
可他的肉身已碎，实力十不存一。
又中了“渡魔”一刀，神魂受创，本源动摇。
哪里还能抵挡这专门克制神魔、直指本源的魔种侵蚀？
十息。
仅仅十息。
挣扎停止。
漫天的肉身颗粒不再震颤，它们缓缓汇聚，重新凝结成人形。
不朽神王的面容再次浮现。
只是那双曾经蕴含万古沧桑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一层幽暗的束缚。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感受着神魂深处那枚扎根的魔种。
良久。
这位太古第一神王，缓缓抬起头，看向白夜天。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有不甘，有屈辱。
但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惫。
“……主人。”
两个字，重若星辰。
白夜天收刀，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一战，他胜了，但消耗巨大。
不朽神王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他挥手，打入一道精纯的生命精华，助不朽神王修复肉身损伤。
待对方气息稳定后，白夜天看向下方满目疮痍的盘星。
“虚易。”
声音落下，重伤的虚易挣扎着飞起，跪伏于空。
“朕今日不灭盘星。”
白夜天淡淡道：
“但从今以后，盘星需臣服大明，受朕管辖。你可服气？”
虚易低着头，嘴唇颤抖。
他头顶的阳神念头早已被夺，八大臣重伤濒死，不朽神王臣服，盘星破碎近半……
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苦涩如毒药，浸透神魂。
“……盘星，”
他声音沙哑。
“愿降。”
白夜天点头，将盘星事务继续交给虚易处理。
一个心神已溃的领袖，比换一个新领袖更稳妥。
而后，他带着五大神王和虚无一，踏回造化之舟。
舟身调转，驶向星空深处。
下一个目标——
太阳，与月亮。
那是阳神位面最神秘的两处所在，隐藏着成就九次雷劫已达数万年的商皇与殷皇。
白夜天立于船首，青衫在星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星空深处。
那轮永恒燃烧的大日，以及大日之旁那轮清冷的明月。
炽热的太阳真火，足以让未达人仙者瞬间汽化。
冰冷的太阴寒潮，能冻结鬼仙的神魂。
但对他而言，不过是温暖的灯火与清凉的夜风。
“太阳之上，有商皇坐镇。”
不朽神王立于白夜天身侧，声音低沉。
他已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之战、臣服之辱从未发生。
“此人修为已达九次雷劫巅峰，于太阳宫中潜修数万年。”
“掌控一千三足金乌，布下‘大日焚天阵’。在太阳之上，他的实力可增幅十倍。”
“十倍？”
白夜天微微一笑，目光仍望着那轮大日。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虚握，指尖有无形的刀意在流转。
那是他在继续推演《白夜衍天刀》。
一心多用，却丝毫不影响谈话的从容。
“那又如何？”
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随意。
造化之舟化作流光，撕开层层空间，驶向那轮燃烧了亿万年的恒星。
而在白夜天不知道的某个维度——
一双眼睛正透过无尽虚空，注视着这一切。
那眼睛的主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古老而缥缈：
“有意思的小家伙……竟然把五大神王都收服了。”
“看来，这个纪元，当真有可能找到通往彼岸的道路。”
“而且，他所修炼的功法，似乎……”
声音渐渐消散。
只有一座横跨无尽虚无的金桥虚影，在维度深处一闪而逝。
仿佛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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