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轻叹一声,无论如何,待此事了结之后,自己必须尽快脱离这皇家的泥沼,其中的龌龊之事数不胜数,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吃饭,睡觉。
次日,朝会来临。
姜立地顶着两个如熊猫眼般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之上,有气无力地听着朝臣们汇报近期的工作,并提出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的思绪早已如乱麻一般,迷迷糊糊,时刻被周公纠缠,难以挣脱他的棋局。
自从前日夜里发生的那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来,他便未曾有过片刻合眼的机会,天下众人皆以为皇上的宝座好坐,三宫六院,美女如云,想做何事便做何事,怎样好玩便怎样玩。
然而,唯有真正身处此位,才会深知,皇上乃是这世上最难当的角色,哪怕稍稍露出一丝软弱,那这皇上的日子过得恐怕还不如普通百姓。
且想想那指鹿为马的典故,堂堂一位皇上秦二世胡亥,竟然能被赵高当面玩弄如此把戏,而群臣亦纷纷附和,这得是何等软弱无能的皇上啊!
姜立地可不愿成为胡亥那般的皇帝,他渴望有所作为,故而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之辈。
前夜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他必须果断处置,试图从中揪出黑手的狐狸尾巴。这些事情,他如今已不再相信他人,凡事基本上都亲力亲为,这也是他几乎未曾休息的缘由。
终于,耳边朝臣的汇报声戛然而止,姜立地心中涌起一阵喜悦,终于可以回去小憩一番了。
“退朝吧。”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身旁的太监赶忙扯着尖锐的鸭子嗓喊道:“退……”
此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臣有本启奏。”说话之人,正是刑部侍郎宋人杰。
姜立地满脸愁容,犹如被重负压垮的骆驼,只能强打精神,有气无力地询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听闻陛下在重新查阅十年前皇后旧案,而前日发生的变故也与此有关,那么何不尽快召集大家一并听下最新进展,免得再发生什么凶案?”宋人杰义正辞严,满脸正气,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
姜立地闻言,如堕冰水,精神为之一振,但他很快怒发冲冠,一拍龙椅,犹如火山喷发,“这是我的家事,查不查,有没有进展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陛下错了,这不仅仅是您的家事,也是天下百姓所关心的事情,他们都想知道皇后是不是值得他们尊敬的皇后,是不是天下的表率,能不能起到教化万民的作用?”宋人杰一脸肃穆,言辞恳切,一顶顶大帽子如泰山压卵般扣下。
姜立地的目光犹如两道冷电,狠狠地盯在宋人杰身上,在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这个宋人杰就是暗中黑手的成员之一,现在他是来逼宫的。
只要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事情的人,都心知肚明,皇后的情书和一众论证资料都在那场熊熊大火中灰飞烟灭,确切地说皇后已经没有可以辩证的机会,只要此事上朝堂论证,那么皇后就必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天下第一的淫妇。
宋人杰显然也是属于知道这个情况的人,他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打击皇后,并借此牵连自己,逼迫自己退位。
姜立地心中暗自感叹,他们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招数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
“不行。”他再次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在这时,又有几位大臣挺身而出,犹如忠勇的卫士,齐声高呼:“为天下万民请命,要求严查十年前皇后旧案。”
“你们……”姜立地气得手指颤抖,如风中残叶,指向他们。
就在此刻,他蓦地用手捂住嘴巴,竭力抑制住吐血的冲动,然而终究无法完全遏制,只能将口中的鲜血不断咽下。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清晰地目睹了他手上的猩红,以及他嘴角流淌的血痕。
旁边的太监慌忙为他擦拭,并且想要传唤御医,却被他拦下了。
“你们究竟有何居心?”他双目赤红,如恶狼般狠狠地盯着那几个挺身而出的大臣。
“臣等一片赤诚,绝无半点私心,恳请陛下传召他们,尽早举行朝堂听证会,将此事彻底定论,莫让百姓们胡乱揣测,否则明日恐怕就会出现皇后偷情秘史等不堪入目的话本,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请陛下三思啊。”一位大臣说道。
“请陛下三思。”站出来的大臣异口同声地说道。
姜立地深知他们这是在要挟自己,如果不开朝堂听证会,那么他们就会纵容那些无良商家和作者对这件事情肆意臆测,胡乱抹黑皇后,进而混淆视听。
到那时,即便自己强力压制,结果也必然会适得其反,自己能斩杀百人、千人,却无法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到那个时候,真相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如今横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者说对方只给自己留了两条路,一条是召开朝堂听证会,在会上坐实皇后的旧案,另一条则是不开朝堂听证会,让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将此事坐实。
姜立地凝视着他们,心中对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但是他却不能这样做,若是如此,自己就会如同纣王一般,成为宛唐国的亡国之君。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要将手掌撕裂,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其余的大臣,怒吼道:“你们告诉我,要怎么办?”
朝堂之上,皆是些七窍玲珑之人,姜立地能洞察到的局势,他们又岂能不知?说实话,这两个选择实难抉择,但相较于皇后声名狼藉、遭万民唾弃,在朝堂之上伏法已然算是从轻发落了。
“还是请陛下宣布召开朝堂听证会吧。”,这是朝臣们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
姜立地冷冷地看着那几人,将他们的面容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明日召开朝堂听证会,着华蓉县主妘姝参加,另外高方成和姜何也务必到场。”,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退朝~”,太监那尖细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在朝堂之上幽幽地传开。
朝堂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播开来,成为所有高官们热议的焦点。
妘同浦很快就收到了朋友传来的消息,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妘姝将会参与明日的朝堂听证会。
至此,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最近自己一家的东奔西走都不过是徒劳,女儿早已被皇上转移了关押之地,而且还成为了皇后出轨旧案的关键人物。
其实,这些消息都是他根据其他高层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实际上,除了皇上的那句话中提及了女儿的名字外,其他任何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妘同浦之所以能够做出如此推断,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自家参与了妘姝的多个计划,尤其是帮她传递信件给长公主。既然她能够说动长公主,那么皇上必定是改变了主意。结合此次的消息,若他还不能推断出其中的端倪,那他真的是不配为官了。
他归家后,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家中之人,自己却早早地歇息了。毕竟,以他的品级,明日还需参加此次的朝堂听证会。当然,他并非主要的辩证双方,仅仅是个类似于围观群众的角色罢了。
这一天,许多人都如临大敌般,紧张地做着各种准备,也有心大的,仿若置身事外,对一切不管不顾,反正谁胜谁败,皇后是否出轨,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妘姝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然而清晨却被早早地唤醒,随后便是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
和前些日子如出一辙,依旧是那最华美的首饰和衣裙,这让妘姝再次慨叹皇室的底蕴之深厚,要知道像自己这般每日都更换一两套衣裙,且都是崭新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即便是京城的各大富豪人家,也未必有如此实力。
寅时末,妘姝在喜儿的引领下,踏出了牡丹宫,朝着太极殿而去,这也是多日来她首次离开牡丹宫。
此时的太极殿外,早已站满了参加朝会的朝臣,一个个皆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她虽有一个名誉爵位,却也只能乖巧地立于最后的位置。
相较于参会者身着的庄重朝服,妘姝的装扮显然格外引人注目,可以说是真正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聚焦于她,他们皆知晓,正是这个女孩的任性胡闹,才使得皇后出轨旧案再度进入众人的视野,成为了导火索。
望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妘姝乖巧地行礼,“妘姝见过各位大人。”她并未特意再向父亲和舅舅行礼,毕竟在这种情形下,此举并不适宜。
“不错,贤侄女今日甚是出色。”
“等下可要努力,争取在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下多支撑几个回合。”
“侄女如此出众,我家有个小子……”
……
面对一众以叔伯自居的朝臣,妘姝算是彻底看清了他们的嘴脸,这些人简直就是没有底线的饿狼,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全当是给了他们一个回应。
恰在此时,一声如鸭子般的尖叫骤然响起:“上朝~”,这声尖叫仿佛一道救命的曙光,为妘姝解了围。
一众朝臣按照品级高低,如蜗牛般缓缓向前移动,进入太极殿。
轮到妘姝进入时,殿内已经人满为患,她只能在最靠近门边的角落里觅得一方立锥之地。
从她的视角望去,整个太极殿里其实人数并不算多,最多不过六十人而已,然而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那些有座位的,以及中间留出的空位等等,竟让人产生一种拥挤不堪的感觉。
整个太极殿的一半空间都属于皇上,他的位置高高在上,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那座平台更是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
妘姝随着其他朝臣一同,齐声高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姜立地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众人随后纷纷向两侧退去,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般整齐地排成两排,妘姝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刚才众人之间的间隙如此之大。
“应宋人杰等要求,现开始复审十年前的皇后旧案,此次审查人员基本都是十年前的原班人马,再加上华蓉县主妘姝,请你们到前面来。其余人,包括朕,皆为旁观者,不得随意干扰他们审查,违者斩。”,姜立地面无表情地说道,然而他的话语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丝丝杀意。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皇上姜立地其实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被迫做出的决定,他心中自然是极度不满,有杀心也在情理之中。
“参与审查人员必须秉持公正之心,若你们的理由连自己都难以信服,那就休怪朕无情无义,大殿外的狗头铡早已饥渴难耐。”姜立地此次展露的杀心愈发强烈,而其目标显然便是宋人杰等人。
反观宋人杰等人,他们面对皇上如此威逼,却是毫无惧色,甚至还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显然他们自认为已稳操胜券。
姜立地也并未继续放狠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宣布:“罢了,开始吧。”
他的话音甫落,大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皆缄默不语。
妘姝亦是目不斜视,仿若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相较于她的沉稳,宋人杰等人显然不愿再继续等待,于是率先发难,矛头直指向妘姝。
“老夫听闻陛下请了刘阁老等人进行先期调查,且华蓉县主竟然扬言已查出些许端倪,如今为何却沉默不语?”宋人杰说道。
他的话语得到一些人的附和,众人纷纷叫嚷道:“有话快说。”
“十年前说过的就无需赘述了。”
“我们的时间可不是用来陪小孩子过家家的。”……
妘姝深知,看来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了,她赶忙挺身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来到大殿中央。
“陛下,各位大人。”她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才将目光投向宋人杰等人,“我来了,参与调查的还有刘阁老、辜红尘大人、姜何大人、高方成大人,也不知他们可都到了?”
她此时佯装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甚至将已逝之人都给叫了出来。
“你竟然不知?”宋人杰满脸惊愕地问道。
妘姝一脸懵懂,“不知何事?”
宋人杰面露哀愁,“刘阁老猝然中风,命悬一线,辜红尘大人府上遭窃,不幸被那惊惶失措的窃贼残忍杀害,姜何大人亦遭遇不测,高方成大人险遭厄运,幸而逃脱,此刻他就在你身后。”
妘姝仿若刚刚发现高方成一般,匆忙抓住他的手,焦灼地问道:“你可安好?”
高方成连连摇头,叹息道:“我福大命大,侥幸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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