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并不是生活？
那什么才是生活？叶阳也回答不上来。
坦然地接受现在的平庸，为了活着而活着。
谷子乙是这样想的吗？
到了晚上，小吃街的人流量相比前几日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少。
活动最后两天，人们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热情，这倒也正常。
谷子乙白天都没有和叶阳说话，今天也没有跑去办公室拿雪糕。
叶阳察觉谷子乙的情绪不对劲，应该是白天自己的话刺激到她了。
对于即将上大学的高中生来说，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大学自己喜欢的专业，轰轰烈烈的恋爱，学习成绩的好坏。
他们甚至会觉得谈钱很俗，人生也可以有很多选择。
做个流浪的诗人、为科技献身的学者、救死扶伤的医生、教书育人的老师。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一股脑将心思放在挣钱上。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
可桃花仙人种桃树，还得摘桃花换酒钱。
李白喝酒要钱，流浪也要钱、科技要钱、看病要钱，上课用到的桌椅书本都要钱。
我们觉得所有有意义的事情，都需要钱来支撑。
叶阳并不觉得自己贪财，也并不是向往骄奢无度的生活。
自己只是想活得有尊严一些罢了。
叶阳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于是对谷子乙说道：“子乙，我去给你拿两支小脆皮？”
谷子乙顿了顿，明显能看到她吞咽口水的动作：“不用了，我肚子疼。”
哈哈，原来这丫头是不舒服，所以才懒得和自己搭腔。害自己郁闷了一整天。
“你怎么不早说？”叶阳看了看手机，快十二点。
街上已经没多少人，加上昨天失火的影响，很多摊位已经开始收摊。
“走，我送你回家休息，待会我再回来收拾摊子。”
谷子乙的脸稍显憔悴，病娇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一起收拾吧，收拾好再回家。”
叶阳看了看谷凌也开始收摊，也行，刚好娘俩可以一起回去。
两人着手收摊，叶阳让谷子乙好好坐着，自己来就行，但谷子乙还是力所能及地将小件物品放进收纳箱中。
“不好了不好了，宋大哥家着火了。”
身后一声喊叫传来，叶阳回头一看，是鲜榨摊的谢艳。
谢艳神情慌张地跑到卤煮摊前，低下头大口喘气：“宋…宋大哥，快…快……”
宋志明闻言解开身上的围裙，马上朝自己家跑去。
小吃街众商家也都放下手上的活，火急火燎地进入玉兰小区。
“快快快…打120。”
“好，你快去追宋大哥，电话我来打。”
赵亮加快步伐试图追上前面的宋志明，他怕宋志明为了抢救东西冲进火场，到时候闹出人命就严重了。
和昨晚失火的祖老五家不同，祖老五家在迎街的楼栋，而宋志明家在小区中间的位置。
现在已是深夜，小区里的业主几乎都已经睡下。
若不是邻居谢艳提早收摊回家，发现宋志明家窗户里闪烁的火光，这场火可能烧到一半才会被人们发现。
赵亮一把拉住正准备冲上楼的宋志明：“宋大哥，别上去。现在火情不明，不要冒险。而且消防已经在路上了。”
宋志明用力挣脱赵亮，赵亮只好再一把勒住宋志明的腰:“宋大哥，你要冷静一点啊，你不要命啊？”
“你放开我，你让我上去。这让我怎么活啊？”
宋志明看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此时正浓烟滚滚吐出火舌，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大哭。
此时众人也赶了过来。
宋志明命苦，早些年妻子和外地一名富商跑了，他和老母亲还有未断奶的儿子相依为命。
后来老母亲病逝，上小学的儿子暑假里和同学去河里游泳，再也没有回来。
他自此意志消沉，脾气变得暴躁易怒。一直守着小吃街的卤煮店艰难度日。
现在唯一的家又失了火，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围观的众人都是街坊邻居，对他的遭遇都很清楚，此刻无不同情落泪。
“宋大哥，你看开点，家没了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本来想安慰宋志明的谢艳竟无言以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却说不下去。
家都没了，还可以再建一个家吗？
因为小区内部道路逼仄，消防车根本进不来。
所以消防战士们只能扛着灭火器往楼上冲。
“孩子们，你们要注意安全啊，要保护好自己。”
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她生怕战士们因为救火受伤。
宋志明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滴。
叶阳知道这肯定是严阳辉干的，连续两晚的失火肯定不是巧合。
自己昨晚和严阳辉摊牌后小区便失火了。
这是严阳辉给自己的下马威，但受害的却是玉兰小区的民众，是自己逞一时之快害了他们。
想到这叶阳此时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要是昨晚自己不要意气用事，祖老五和宋志明也不会好端端的一个家被烧成灰烬。
谷凌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叶阳似乎有什么心事。于是问道：“叶阳你怎么了？”
叶阳声音颤抖，他现在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彻底淹没：“谷姨，这肯定是严阳辉干的，昨晚我遇到严阳辉，而且和他吵了一架。
紧接着祖叔叔家就失火，我以为他只是警告一下我，没想到他变本加厉，今晚又……”
谷凌拍了拍叶阳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叶阳，你忘了昨晚我和你说的话吗？你现在的愤怒，就是对方想看到的。”
叶阳不知道谷凌怎么还能笑出来，他此时恨不得将严阳辉推进这大火中，将他的皮肉全烧成一堆渣渣。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但家里的一切，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帽子叔叔随后进入取证，宋志明也被带走做笔录。
众人散去后，谷凌和叶阳一同回到小吃街。
谷子乙已经将摊位收拾好，连同谷凌的米粉摊也整理完毕。
“回去休息吧叶阳，别多想。”
谷凌一边轻轻抚摸着脑袋垂在她怀里的谷子乙，一边和叶阳说道。
谷子乙打着哈欠，眼睛微微闭上，已经困得不行。
“好的谷姨，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待会记…记得给子乙喝点红糖水。”
谷凌笑了笑，她当然明白叶阳的意思：“知道了，明天小乙就不过来了，让她好好休息一天，我帮她给你请个假。”
和叶阳的想法不谋而合，自己也是想着明天让谷子乙好好休息。
活动已经进入尾声，明天是最后一天，街上应该也没什么人。
谷凌拉着谷子乙正准备走，突然又转身对叶阳说道：“叶阳，回去好好想想，昨晚我和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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