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把猪肉铺开到城里去。我现在有两个工厂，有一千多人要吃饭，再加上工人家属和周边住户，每天杀两头猪还不见得够，我可以在厂里租给你一个小院和一间门面房，你觉得怎么样？”崇高笑着说。德福想了想，笑着问道：“一个小院和一间门面房，你收我多少租金？”
“你呀，还真不亏是‘鬼难拿’，跟我还计较这些。我能亏待你吗？院子和房子一年收你六百，行不行？你不干的话，我就租给别人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别别别，我干，我干！”德福连忙笑着说道。这时，崇印匆匆忙忙走进院子笑着说：“老三，恁嫂子已经把菜都炒好了，快过去吧。”
“我也去吗？”德福笑着问道。崇高瞪着他反问道：“你说呢？”
“那好，家里正好有一挂猪肚和猪大肠，我拿过去让淑贤嫂给煮了下酒。”德福说着就出去了。崇高喊来崇建，从轿车后备箱里搬出一箱白酒放在崇印洋车子后座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踏着黄昏的暮色，朝崇印的窑厂走去。
晓远跑完车回家，秀梅正哄着儿子在院里玩。这几年，他捣鼓机器越来越熟练。有了一辆拖拉机后，又攒钱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农忙时，他开着拖拉机犁地打场；农闲时，就开着三轮车去县城拉客，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秀梅在镇上上班，同时也料理着自家的责任田，因为懂农业技术，责任田种得比别家好些，但她并不满足，竟然突发奇想，打算盖个鸡棚养鸡。人手不够是他们要面临的问题，但两人也会算计，便把王永才也算计了进去。反正王永才就秀梅一个闺女，以后还得指望她养老，他挣再多的钱，最后也会留给闺女家，不如趁他还能动，让他来帮帮忙，也免得他到处乱跑惹事。
“咱那鸡棚还盖不盖？”秀梅见晓远回来，赶紧问道，“要是盖的话，得赶紧去崇印哥的窑厂去拉砖，崇印哥说这批砖成色好，专门给咱留着，去晚了可就留不住了。”
“明天不出车了，明天去拉行不？”晓远一边洗脸，一边问。秀梅笑着说：“你难道舍得？一天能挣十几块呢！”
“钱哪能挣得完？我在城里买了些孙家驴肉，想去崇印哥那里喝几盅，就让他给留住了。”晓远说着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包驴肉，给秀梅娘俩留了一半，然后提着驴肉去了窑厂。
窑厂这边，崇印和崇高等几个兄弟刚落座，还没开始喝酒，晓远就过来了。大家寒暄了几句后，晓远把驴肉放在桌上打开。这时，何淑贤也把炒好的菜端了上来，笑着说道：“你们先喝着，德福兄弟带来的猪肚和猪大肠被我放在锅里闷着了，德福兄弟，你煮杂碎在行，快去配佐料吧！”
德福配好佐料回来，崇建已经将酒瓶盖打开，大家倒了酒，说笑着喝了起来。崇高笑着对晓远说：“晓远，你天天拉客去城里，得空也到哥那里去坐坐，怎么总不见你人影啊？”
“哥，我哪里得闲空啊，这拉客生意得抢着做，从河湾镇到县城，光拉客的‘蹦蹦车’就有四五辆，虽说都排了班次，但来去不及时也会被人抢了生意，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晓远笑道。德福说：“既然这样，你不如跟我去城里卖肉，恁崇高哥想让我去城里开肉铺。”
“我倒是想去，可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秀梅也得上班，不能啥都指着俺娘一个人吧！”晓远笑道。德福想了想说：“嗯，你说得也对，我一走，俺家里就只剩彩云一个人了，她领着俩孩子怎么种地啊？我干脆让她也进城，还能给我帮帮忙嘛！可谁肯租地种啊？”
“你的地可以租给劳力多的人家嘛！”崇印听了笑着说，“将地租出去，我估计彩云应该会支持你，她带着俩孩子，估计早就不想种地了。进宝哥家有仨儿子，大儿子贵富结了婚，地就分出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四个人的地，他肯定嫌地少，想多种几亩增加收入，好给儿子盖房娶媳妇。老三进财又娶了媳妇后跟张留根外出打工了，他老是害怕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如进财，招人笑话，自己又没本事，不多种地还能干嘛？”
“嘿，这倒是个不错的租客。那好，我明天就去问问进宝。崇印哥，你也帮我去说说，行不？”德福笑道。崇印笑着回答：“这没问题，保证一说准成，我绝对办得公平公正，绝不徇私枉法。”
有了大队支书的保证，德福心里踏实多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基本解决了，接下来只要做通彩云的工作就行，但他相信，只要崇高一出面，彩云那里肯定没问题。他也知道去城里卖肉没个帮手肯定不行。德福跟崇印喝了三杯酒，放下酒杯笑着对崇高说：“老三，彩云的工作就靠你了。”
“这没问题，我保证一说，她一准同意跟你进城。”崇高笑道。德福疑惑地问：“你这么有把握？”
“你就瞧好吧！”崇高笑道。德福问：“你怎么跟她说啊？”
“我就跟她说，城里的情况复杂得很，到处都是小姐，难道你不怕德福哥赚了钱去寻小姐？”崇高笑着说道。德福推了他一把，也笑着说：“去你的吧！”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五个人很快就喝了三斤酒，这时，淑贤把猪杂煮好端了上来，大家尝了尝，赞不绝口，都夸淑贤煮得好吃。何淑贤笑道：“这是德福兄弟配的佐料好，煮出来才有味道。”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何淑贤连忙跑出去看，原来是崇印两口子下午说话时没避讳工人，有几个工人听说这窑砖是给晓远留的，心里就不乐意了。回家后，他们忙把这事告诉了各自的熟人。几家买主连夜开车过来抢砖了，没见到窑主就自己吵了起来。有人说儿子要娶媳妇，急等着盖房；有人说老房子塌了，急等着翻盖；还有个光头哥干脆坐在砖摞上耍赖皮，说谁动一块砖，他就毫不犹豫地拍过去。
崇印听了何淑贤的汇报，心里一惊，赶紧站起来跑了出去。晓远正喝得高兴，听说有人抢砖，立刻骂着跟了出去。崇高感觉要出事，带着崇建和德福也走了出去。
“谁敢抢我的砖？”晓远跟在崇印后面，趁着酒劲吼道。买主们见窑主来了，纷纷跑过来诉苦：“老李，这窑砖说啥也得给我，儿子等着盖房娶媳妇，日子都定下了，晚了可不行啊！”
“崇印老弟，这窑砖一定得给我，你不知道俺家那房子早就倒了，俺儿正赶上说媳妇，不翻盖可不行，误了儿子终身大事，谁也担待不起啊！”
“谁也别想要了，这窑砖归俺了，谁动俺跟谁急。”坐在砖摞上的光头哥手里掂着整块砖吼道。
崇印见众人情绪激动，有的好言商量，有的出言威胁，还有的直接耍无赖，赶忙说道：“各位乡亲，大家都冷静一下。这窑砖数量有限，分给几家肯定是不够的，大家都各退一步，行不行？”
“你是窑主，你说怎么个退法？”
“咱们都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翻脸。拿钱买砖，大家都想早点拉走，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这窑砖已经有几家定了，也都交了定金。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大家都消消火，互相让一让，每家分一点。反正下一窑很快就出窑了，我保证下一窑能满足大家的需求，谁家都不耽误。”
“崇印哥，这窑砖俺全要了，谁他娘的也不能抢。”晓远醉醺醺地吼道，嘴里也有些不干不净。崇印听了，也立刻大吼了一声：“晓远，你要干什么？”
“崇印哥，你别管，看谁敢跟俺抢一块砖。”晓远借着酒劲，脏话脱口而出。坐在砖摞上的光头小哥一听，不乐意了，嗖地从砖摞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凑到晓远跟前问道：“你骂谁呢？”
“谁跟俺抢砖，俺就骂谁！”晓远也不甘示弱。光头哥歪着头问道：“哟呵，是谁没把裤裆门关好，把你露出来了，你算哪根葱？”
“我，我是你姥爷！”晓远听出光头哥在拐着弯骂人，也回了一句。光头哥可不是善茬，二话不说，举起砖头就拍了过来。晓远喝了酒，头脑有些不灵活，加上天黑，一时没躲开，额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砖头。他哎哟一声，连忙用手捂住，鲜血像蚯蚓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黏糊糊的。晓远见流血了，顾不得疼痛，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光头哥，骂道：“你个狗东西，不想活了吗？”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崇印来不及多想，看到两人扭打在一起，这才怒吼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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