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俏皮话，朱祁镇这才将自己的正事表明：“礼部刚刚呈交了给母亲准备的尊号，朕还有些为难，不如母亲亲自挑选一个。”
说罢，他给了王振一个眼神，示意他将礼部呈送的字拿出来。
胡善祥吓了一跳，赶紧拦下朱祁镇，道：“尊号是陛下和朝臣共同挑选，如何能让我自己挑选呢？陛下万万不可！”
朱瞻基在世的时候，从不在后宫中谈论前朝政事相关的话题，即便是母亲张太后，朱瞻基也不过是偶尔提及一二，张太后从不额外过问，哪有像朱祁镇这样大喇喇直接问出口的。
朱祁镇倒是不以为意，道：“反正只有咱们在，也没有别人知道。”说完，他还瞟了一眼王振。
王振立刻乖乖道：“奴婢断然不会往外说的。”
朱予焕见状开口道：“这尊号是为了体现陛下的一片孝心，当然是要亲自挑选，才能彰显陛下以仁孝治国，礼部深知这一点，送来的字必然都是上乘。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让礼部的官员当面详细释义。”她说完不忘补充道：“待到过几年，陛下可以亲自为奶奶上徽号，更显陛下诚孝。”
算来张太后还是大明第一个太皇太后，已经是极为尊贵，但再加徽号也无不可，反正是这祖孙俩的事。
听完朱予焕这一番为自己好的语重心长的话，朱祁镇了然地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了，正好胡尚书在，我让他一个个讲给我听，一定为母亲挑出最合适的尊号来。”
午后朱祁镇需得回乾清宫继续看政务奏文，还要召见胡濙询问尊号的事情，不待休息就要离开。
朱予焕见朱祁镇圆领袍的领口有些歪，顺便伸手帮他一正，又对王振道：“天气还没完全回暖，陛下年轻，穿衣还是要注意一些，下次可得戴上围脖儿。”
朱祁镇回过神，也对王振吩咐道：“先前姐姐给我做的围脖儿呢？拿出来这几日用。”
王振连忙应了一声。
朱予焕笑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原先做的暖耳围脖儿肯定不大合适，之后我再让身边的人给你做几个。”
朱祁镇乐呵呵地应了一声，道：“之前姐姐做的那几个就不错，要是有空，再给我做几个吧，反正冬日还早着呢。”
朱予焕也不拒绝，只是亲自将朱祁镇送到门口，叮嘱道：“镇哥儿，千万不要忘记去向孙娘娘问安……”她说完见朱祁镇和王振都是一愣，好似意识到自己逾矩，接着说道：“陛下别忘了请安的事情。”
朱祁镇爽快地应了一声，正要上舆驾，又返回来走到朱予焕身边，道：“姐姐以后能不能还是叫我镇哥儿？爹说了，我们是姐弟，又不是外人，要相互扶持。”
朱予焕知道他如今正是和自己亲近的时候，笑着说道：“私下里可以，但是当着大家的面，还是要以‘公主’和‘陛下’相称，否则堕了陛下的威严，文武群臣要议论的。”
朱祁镇用力地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他瞧着朱予焕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姐姐？”
朱予焕回答道：“镇哥儿。”
朱祁镇心情大好，转身上了舆驾，又对朱予焕道：“姐姐，我先去给娘请安，等到过几日我再来探望母亲。”
“好。”
朱予焕目送着朱祁镇离开，见有宫人路过偷偷打量，这才转身回了坤宁宫内。
韩桂兰跟在她的身边，道：“殿下劝皇爷去贵妃娘娘那里，贵妃娘娘可未必会领情。”
朱予焕笑眯眯地说道：“那也得劝，还要让大家都看到我们劝过。不然我们岂不是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
韩桂兰重重地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两人过了门廊，进了朱予焕的院子，看着院内的树枝渐渐透露出绿色，可见天气已经渐渐回暖。
直到进了屋内，朱予焕才开口问道：“对了，黄娘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韩桂兰亲手帮朱予焕沏茶，道：“这段时间宫闱看守严格，消息往来不方便，也不知道具体如何，但黄娘子办事越来越妥当，受殿下命令带着钱财去辽东置地，合情合理，应该不会有误才是。”
朱予焕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一切顺利吧。”
先前朱瞻基婉拒了朱予焕的提议，朱予焕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好在朱瞻基没有去世的时候还能出宫，朱予焕特地吩咐了黄金凤去蓟镇或者更北一带置办田地，雇人来种植高粱，不管有无收获，工薪和粮食照发。
反正是自己出钱出力，盈亏自负。
韩桂兰宽慰道：“黄娘子早就不是当初的黄娘子了，更何况她本就是边境上的人，打交道可比沈三方便，殿下就放心吧。”
“说得也是……”朱予焕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道：“如今我也不便出宫，只能慢慢等消息了。”
另一边，皇帝舆驾走出去有一段距离，王振这才开口问道：“皇爷，龙辇这便前去长乐宫？孙娘娘许久未见皇爷，心中定然惦记着皇爷。”
朱祁镇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多了几分困倦，道：“姐姐都说了，那就去长乐宫吧。既然已经向奶奶问安，不去向娘问安也不行。”
王振连忙道：“是。”
他心中不由暗自感慨，如今千岁爷变成了皇爷，但还能将顺德公主的话听进去，可见他十分看重公主。
王振明面上还是当初孙贵妃委派到儿子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帮孙贵妃说话。只是王振心中不免将顺德公主和孙贵妃衡量了一番，看来还是要往顺德公主这边使劲儿。
孙贵妃好不容易等到儿子要来的消息，立刻让人将朱含嘉也一起叫来，听到通报后就在门口迎接皇帝。
朱祁镇见亲生母亲和胞姐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心中一软，下轿后开口道：“天气还有些冷，大姐姐都让我多穿衣裳，娘和三姐姐怎么在宫门等着？”
朱含嘉一听到他提大姐姐，顿觉不妙，立刻打圆场道：“陛下特意放下手中的政务来向娘问安，怎么能在外面一直站着呢？”
纵使孙贵妃明白礼法，但朱祁镇到底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她自然是希望朱祁镇能和自己更加亲近一些，毕竟他们娘儿三个才是真正的母子，被张太后抱走那是迫不得已。
张太后养育过皇帝也就罢了，现在连皇后都在她这个生母前面，孙贵妃实在是难以接受。
顺德公主、又是顺德公主，好似一片挡在孙梦秋头顶的乌云，无论她怎么走、怎么跑，都没办法逃出去……
好在朱含嘉这一句话，让孙贵妃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心中即将升起的怒气全都压了下去。
孙贵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啊，快些进去吧，娘是太久没有见你，实在是思念得很……”
母子情到底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萌生的，她也只能尽量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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