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谢了又谢，高高兴兴地捧着东西往回走，她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手上用宽大叶片包着的油脂，和叶片上摇摇欲坠的三只玉米面馒头。
时不时用下巴把即将要掉落的馒头顶回去，只能用余光去看路。
“啊！”
“小姐！”
“我的馒头！我的鸭油！”
大娘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尽数摔落，她心痛坏了，都没空看撞她的人是谁，急着手忙脚乱地捡起玉米面馒头，拍了拍灰尘塞进怀里。
捡起摔碎成一块一块的灰扑扑透着白的油脂，拢起来。
“啊，我的裙裾脏了！”
一袭华丽长裙的千金不知所措地用指尖拈起长裙沾上了碳灰的部分，她旁边梳双丫鬓的丫鬟是个急性子，起了迁怒之心，一脚踹向大娘！
“都怪这个不长眼的脏婆娘！”
“砰”的一声，大娘被踢中了肩膀，她拢起的油脂再次摔落在地，沾了灰的馒头也从怀里滚了两只出来。
啊！
大娘看着馒头滚远，被过往看热闹的行人不小心踩了一脚，她的心在滴血，她愤怒地抬起头。
“明明是你们撞的我，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大娘想爬起来，一动才发现股骨钻心的痛，尾椎骨也是如此，年纪大了，骨头脆弱，一时之间竟然疼痛的难以忍受，哎呦哎哟叫唤了起来。
李添才本来吃完馒头想走的，看见大娘被踢倒，颤颤巍巍半天没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喊痛。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也没人向前扶一把。
那千金小姐身边的丫鬟还叫嚣道，“死老婆子，我们还没找你要钱赔偿我家小姐的裙子呢，你还想讹诈我们？”
那小姐蹙着眉，轻声说，“冬儿，算了。”
李添才几步过去想扶起大娘，一扶大娘就喊痛，李添才不敢动了，急着要去找大夫。
大娘一把拉住他，“小伙子，我没钱看大夫咧。”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有说大娘想讹人，这两个穿着不凡的姑娘不赔一笔银子别想走。
有人皱着眉说，“本来就是双方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各自散去就好，这个丫鬟还踢人，让她赔钱也是应该！”
冬儿一听就炸了，“你们都没长眼吗？我们好端端走着路，明明是这个死老太婆不长眼睛撞过来，道歉没一声，只顾着捡她的垃圾！”
邹明珠也皱起了眉毛，心说真晦气，她这裙子可是长安最有名的珍绣坊新出的款式，花了她十两银子呢！如今沾到了老太婆身上的碳灰，以后她还怎么穿得出去。
这老太婆哎哟哎哟喊痛喊得她心烦，不会是真想讹她吧？
她手里的银子不多了，可不想花在一个老婆子身上。
她不耐烦地扯了扯冬儿，“算了，冬儿，我们走吧。”
冬儿呸了一声，“算你走运，我家小姐不欲跟你计较！”
“等等！”
李添才拦住两人，“你们伤了人就想跑？”
“小伙子，别管闲事，我认得这位小姐，她是大官的女儿！”
“是啊，别冲动惹火上身！”
大娘浑浊的眼睛流出了眼泪，是啊，是她倒霉，大官的女儿要整死她一个小老百姓，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易。
“小哥，小哥！”
“算了……”
冬儿得意得朝着李添才扬眉，“听见了没？老太婆都说算了。”
李添才攥紧了拳头。
“发生什么事了？添才？”
李素素几个坊市逛了一圈，来到北街，就看见前头围了一圈人。
一看，她家有几分机灵的小厮李添才，正拦着两位珠光宝气的姑娘，不让人家走。
“她们把大娘踢伤了，不愿意带大娘去医馆医治！”
李添才给小姐行礼后，咬牙切齿地说。
李素素一听，谴责地看向两位姑娘。
邹明珠被她看得羞恼，指尖在手心里攥着，也委屈了起来，“是她先撞上我的，我的新襦裙都被她毁了！”
李添才瞪了冬儿一眼，“无论谁撞上谁，你家的丫鬟也不能踢人啊！”
有人说公道话，“是啊，那丫头踢人是不对！”
冬儿气得七窍都要冒烟了，“知道我家小姐的一条裙子要多少银子吗？我们没让老太婆赔钱，还不能踢她一脚出出气了？”
李素素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好一个恶奴！”
她冷刀一样的目光看向邹明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邹明珠捏着手指，“我……”
心里也气冬儿性格急躁，乱说话，给她惹事。
李素素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现在论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就谈谈怎么解决吧，我替这位婆婆赔你裙子钱，你家负责这位婆婆的医药费。”
“老人家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还得包这位婆婆直到痊愈之前的一日三餐。”
冬儿更生气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一边倒地偏向李素素这边了，“这位姑娘说的没错啊！”
“就该这样！”
“人家都愿意赔你们裙子，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赔大娘医药费？”
冬儿气得跺脚，狡辩道，“若不是这个死老太婆突然撞过来，她那么寒酸，一看就赔不起我家小姐的裙子，我会踢她一脚出气吗？”
“事情因她而起，我们不追究她冒犯了我家小姐就不错了。”
李素素气笑了，“行，那就报官吧，让京兆尹来判判，这事如何解决。”
冬儿脸色一喜，京兆尹可是她家小姐的姨丈，还不是会向着她们！
“报官就报官！”
“就怕你们不敢报！”
围观的人见她如此笃定，毫不畏惧，都猜测她们定然在衙门有关系，转过头来劝李素素。
“这位姑娘，还是算了吧，我看你都愿意替大娘赔钱，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位丫头姑娘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进了衙门，还是得你吃亏啊！”
“是啊，这位裙子被弄脏的姑娘，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
“她的父亲是工部尚书！”
“好家伙，三品大员的家眷，竟然如此蛮不讲理，我看这个工部尚书，也不是什么好官！”
邹明珠脸色涨红，她，她从未想到要借父亲的权势欺压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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