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寨子的结构相对还是比较简单的，若是忽略这里的人都是在地上爬行的话，感觉与一些流浪者营地也没有太大的差别……非要说的话，这里可能还要更加“有序”一些。
毕竟从顶部的一些开口来看，这里的通风和换气系统依旧还在正常运行。
这个寨子里最特殊的，则是位于寨子中央的一台设备。
这是一台看起来像是多层圆柱体组合而成的设备，有点像是个锅炉，只不过里面烧的并不是煤和柴火——
有清道夫正一边躲避着陈辰的目光，摆出尽可能恭敬的姿态，一边将他们搜集来的那些有机物、包括之前的那几具尸体丢进一个开口里面，然后将开口关闭。
这是一种食物合成机，作用是将有机物加工合成一种半透明的无味胶状物，可食用。
在曾经食物极其匮乏的年代，这种设备曾经救助了许多人的生命，但是由于生产出的食物味道难吃，且通常具有微量毒性，随着社会重建进度提升，这种合成机早就已经被淘汰了。
却没想到在地下还能见到。
与此同时，陈辰还能够听到这些清道夫之间的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太清他们所说的内容，但是很显然这些清道夫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也并没有完全丧失语言……只不过词汇量恐怕已经退化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程度。
陈辰也看不太清这些清道夫的年纪，他们几乎都有严重营养不良的症状，身上的毛发也大多稀疏发白，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也能看出他们的年纪事实上也都不大，即便是之前来回答自己问题的那个“年长者”，也只是骨瘦如柴，而并非老态龙钟。
恐怕清道夫的平均寿命会比想象中还要低。
就在陈辰四下乱看的时候，那个年长者也把他们珍藏的地图给拿了出来。
这是一张做过防水处理的地图纸，大概一平米左右大小，上面是一个印刷出来的管道内部结构图，同时在右上角的位置，还标注着这张地图的编号——E1-26。
“就只有这个？”陈辰掏出手机来，一边拍着照，一边问道。
那年长者依旧匍匐着，头也不敢抬地回答：“是的……大人们，只给了我们这个……”
“嗯……”
看来完整的地图应该就掌握在那些清洁员家族的手里，他们为了方便管理，则将一些单张的区域地图交给了这些清道夫，作为为他们划定的“责任区”。
陈辰把这张地图的整体和各个局部都拍了好几张，同时也在与那年长者问道：“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年长者愣了一下：“有……多少？”
“……就是说，你们这里需要吃饭的有几张嘴。”陈辰重新问道。
那年长者的枯柴般的指尖飞快地在地上划了几下，然后立即做出了回答：“回大人，能干活吃饭的……有二十一个……”
他说完这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合成机，又立即改口道：“……是十八个，大人！小的有六个，老的……十二个。”
他每说一个数字就要停顿一下，应该是在计算。
这个年长者似乎是这里的首领，需要掌握分配口粮的事情，所以会简单的算数。
陈辰此时已经开了录音，又继续问：“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其他的清道夫吗？”
那年长者的回答同样毫不犹豫：“在往左手边那边走，那边有一个。然后这边，右手边听说也有……但我们不敢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方向。
他们似乎并没有东南西北的概念，所以指方向都是以“左手边”“右手边”“前边”和“后边”来描述。
陈辰又问了几个问题，这年长者也都是毫不犹豫地一一回答。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上面的大人们，通常什么时候会来？来了，通常要收走多少东西？”
问到这个问题，这年长者的头埋得更低了，似乎并不敢直接回答关于“大人”的问题。
他还是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大人们来的时间……不一定。每次来，我们要献的数量……大人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他的意思应该就是基本要全部上交了。
那些电子零件之类的玩意，这些清道夫留着也没什么用，所以基本上清洁员家族的人来了，都是全部收走。
达到了规定的额度没有奖励，但是没有达到额度有惩罚，所以他们都会拼了命地要完成这所谓的“税额”。
就在陈辰问着问题的时候，外面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不同于清道夫那种谨慎爬行的沉重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靴底敲击水泥地的清脆声响。
接着就是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听说来了客人，怎么没有直接来找我这个当主人的？”
陈辰扭头看去，就见三个高大的身影，在一个清道夫的带领下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三人都穿着类似的全身防护服，不过并不像陈辰的这样只有防污的作用，他们的防护服材质看起来更加坚韧，外面还套着一层装甲，同时脑袋上戴着一个封闭式的头盔，光滑的面甲反射着寨子里昏暗的油脂灯光，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容和表情。
他们一出现，寨子里所有的清道夫再次寂静无声，全都死死地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首的那人看向陈辰，他迈着大步走过来，问：“这位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陈辰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KdIA派遣员证件，递到对方的面前。
那人头盔微微前倾，面镜后的目光似乎在审视证件，看了几秒后，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侧身，猛地一脚踹在旁边那个带路清道夫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轻微“咔嚓”声，那清道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旁边的金属管壁上，然后软软滑落在地，面具下渗出鲜血，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抱歉。”
那人收回了脚，语气没有太多的波动。
“下面人不懂规矩，说有不明身份的人来了，我还以为是需要清理的敌人呢。”
“这样啊，看来是个误会。”
陈辰微微低着头，也平静地回答道。
显然，这人是在给自己……或者说给自己背后的KdIA一个下马威。
他将证件收回，接着说：“我根据局里指令，下来检查下水道内的潜在怪兽威胁，确保管道安全。”
“哦？KdIA的大人物啊。”
那人拖长了语调，面镜转向地上那张地图。
“原来是这样。那你要了解情况，应该来找我们啊。问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他们除了捡垃圾，什么都不知道。”
他朝着那张地图示意了一下。
“麻烦，把那个拿过来，我可以给你详细说说，比他们讲的清楚多了。”
陈辰看了他一眼，依言转身，弯腰去捡那张地图。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人对着身边的另一人示意了一下，得到指令的那人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侧枪套里的手枪，单手解开保险，在陈辰后背完全暴露给他的刹那，直接对着陈辰的后脑就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空间内炸响，将所有清道夫吓得浑身剧颤。
然而，子弹并没有击中目标。在枪响的前一瞬，陈辰的脑袋仿佛早有预料般轻轻向右侧一歪。
子弹擦着他的头盔边缘飞过，打在对面堆积的塑料桶上，发出“噗”的声响。
陈辰此时也转头看过来，目光在带头的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间，接着就转到了依旧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烟的那人身上。
那人心中一惊，正要再次扣动扳机——
砰！砰砰！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是三声枪响。
领头那人惊恐地扭头看去，就见陈辰正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抓着他身边那人的面罩，另一手已经将他的手枪夺了下来，顶着他的下巴。
血液从被三发子弹打出的开口中流出。
陈辰松开了手，任由那具尸体倒下，又甩了甩手套上的血，接着回过头，看向他那面罩下一脸惊恐的面容：“看来又是个误会，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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