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刚回来没几日，就又办起了宴会，一来想给王府洗洗晦气，二来也为迎接这还未出生的小孙儿，这次宴会是腊梅宴。
宴会帖子送到贺兰府时，贺兰雪糯称病推了。
她不得不称赞顾师成一片孝心，特地送老王妃去了两月，明面上像是惩处了老王妃，实际是让她避开了夺位之战被殃及的风险。
他大概是计划好了一切退路。
王府她是一步都不想去的，不仅是老王妃，还有很多……很多令她生厌的人，进了王府，她觉得连空气都是窒息的味道。
刚拒了腊梅宴，又来了个丫鬟，称是府外有宫中一大人求见。
什么大人？贺兰猜想，不会是陈石安来找雅娘了吧？可雅娘早就回牛市了，说不准去哪逍遥了，她哥被元煦收入麾下，替元煦效力去了。
雅娘说起阿哥时，总是温柔的，她阿哥一直想做救世大英雄。
雅娘说，她跟着元煦来京城，也是想做女英雄的。
无奈，日日苟且在牛市。
她们两兄妹算是被元煦拐来京城的。
想起元煦，宫内那战后，两方父母又不让见面了，死活让他们循了成亲前的规矩，成亲在即还有两月。
她想元煦想得抓耳挠腮！
小竹撮了撮她，“姑娘，那人见不见？”
贺兰才想起正事，“见吧，迎他进来。”
谁知来人不是陈石安，竟是……顾清越。
贺兰起身行了礼，顾清越制止她，“陛下早就对外称我病故，如今哪还有公主，只有顾清越。”
“公主……近来……”
“唤我清越。”
“清越，近来可好？”贺兰冲了一壶热茶，特地用金乌茶招待了她，她给顾清越斟了一杯。
顾清越囫囵喝下，屋内烧了炭，她立马觉得周身热了起来，脱下了那件黑色戴帽斗篷，露出里面的水绿色褂子来，头上的簪子也仅有一根，素得让贺兰一时没缓过来。
公主像是懂得她的眼神，“如今这般才配得上我的身份。陛下一直对我很好，只是母妃不能接受二哥自缢，才入了道观。二哥的皇子府也更名顾府了，孩子们妻妾们也从皇家族谱削了籍，往后我们都不再是皇室中人，顾府暂由我料理，等日后沈嫂嫂的孩子大了，顾府就交给他打理。”
“沈银针有孕了？”
“生了！昨日生了个男娃。”顾清越有些经历风浪后的成熟稳重，整个人越发有了书卷气，她脸上一笑，像是有无尽的无奈，“那日我回府中，沈嫂嫂上吊自尽，万幸救了回来，也算她心中念着二哥，想随二哥去了，我劝她把孩子生下，心中才有挂念，好死不如赖活着！将来府里还需要靠她帮我撑着。二哥留下的侍妾通房，想走的我便给了银两放走，剩下愿意留下的，都是有孩子的，二哥留下的这些侄孩们算下来也有六七人，我还是要替二哥照料好的！”
贺兰想叹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换一种选择，结局就会不同，看着顾清越，明明还是年纪尚小，却要担起整个顾府的重任，她还是心疼顾清越的，她由心而道，“辛苦了。”
顾清越听到这三字眼眶渐红起来，“雪糯，我以为你也会离我远远的！朝中大臣多半看不起我！他们知道真相，更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女子哪能做什么编修？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把事情做好！”
贺兰推了面前的酸枣糕到公主那儿，眼里多了几分心疼，“女娲造人补天，嫘祖种桑养蚕，历朝历代出了几任女皇，她们做的有哪比男儿差？公主没错！公主是雪糯要倾佩之人。”
顾清越眉尾一弯，脸上有了笑容，她吃了一口酸枣糕，夸道，“味道很好，京城哪家做的？”
“连城的酸枣糕。”贺兰也拿了一块津津有味吃着，元煦隔三差五便请人送些糕点来，真是要把她养胖才罢休。
吃着吃着，顾清越眼中含泪起来，“陈石安确实和你所说，如松柏常青，连拒绝我都是直接果断的，我曾以为他是碍于公主的位份，对我有了胆怯。可……我不当公主了，他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大概知道，他心中有人了，他看那人时，笑是不同的，手是无处安放的……二哥自缢那日，我和母妃回锦阳殿听候安排，我看见陈石安和那女子了，曾经几次我见那女子女扮男装跟在他身旁，那日她竟着了女装陪在他身边，陈大人有些局促，不知他和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不开心地跑走了……”
贺兰一愣，立马意会，公主说的人是雅娘！感情之事最是难以揣摩，她没想到陈石安竟对雅娘动了心，她曾以为陈石安会喜欢一身才情的公主的。
不过……雅娘也很好，相处这些日子，她越发喜欢雅娘，雅娘性子里一直有着天真无邪，做事也是洒脱爽快。
这样一比，两个女子都很好，只怪缘分二字，顾清越和陈石安没有缘分……
公主的眼泪糊了眼眶，掉进酸枣糕里，她混着泪就着酸枣糕吞了下去。
贺兰雪糯觉得心疼起来，用帕子给公主抹了眼泪，公主抓住她的手，恳求问道，“雪糯……宫中那日，我见你和那女子是在一起的，我求你，给我说说她是怎么样的姑娘好吗？你放心，我绝不会纠缠陈大人的，要是我真有那心思，早就求陛下赐婚了。”
“好吧。”贺兰雪糯叹了口气，“她叫雅娘，是个恣意洒落的江湖女子，武功极高，性格也很可爱，如果有可能，你也应当会喜欢她的。”
顾清越眼里渐渐黯淡，她想过无数陈大人心中的女子是如何的，可雅娘这样的，与她完全不同，她们是两个极端。
贺兰雪糯还想安慰顾清越，“清越，你年岁还小，只是见了松柏，暂想借她避了烈阳，松柏虽好，可他孤傲清冷，雅娘也受着那苦。我相信总有一日你能找到一棵老槐树，罩着你，完全避开日头风雨。”
顾清越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喝光了一壶的金乌茶，临了，她眼睛哭得红肿，抹了眼泪才告辞离去。
贺兰雪糯不由叹起长气，捧着面前的酸枣糕，越发想念起元煦，曾经她也为一人日日夜夜哭得眼干心燥，那时她当局者迷看不清楚。
如今重新来过，她很庆幸，她有了元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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