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的病房里，顾司衡漫不经心地给他削苹果，见他欲言又止无奈叹气，“你想去看他？”
顾鸿有些底气不足，“我听护士说他伤的很严重？”
“阿衡，我被绑架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当时假扮护士的那个男人进去给津宴打针的时候，他好像不认识那个人。
我被绑架是因为年轻时候犯的错，与津宴没有关系。
那人趁他住院对我下手，或许只是巧合。”
顾司衡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顾鸿，提醒道，“爸，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他被二哥打断手脚，又遭遇万家的背叛，心里有恨是难免的。
不管他和那人有没有关系，你以后都要防备点。
过了年后我又要回部队，没有时间陪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却从未想过善良有时候会害了自己。”
顾司衡清晰地记得顾津宴说过若是带他回来，他将来会后悔。
其它的事他都不惧，但他怕顾津宴会犯浑对顾鸿下手。
他虽派了人保护他，可这人总有打盹的时候，就算防备得再严也有疏忽的时候。
眼前这个老人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可对他不比亲生儿子差。
他不想他出事。
“诶！”顾鸿叹了一口气，“可他也是无辜的。
他曾经的人生他没有办法选择。
萧金莲造的孽让他承受那么多，他其实也挺可怜的。”顾鸿自己鼻青脸肿的，一说话整张脸都疼得揪心，可他却没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他现在的命已经是捡着活的了。
从知道绑架他的那人身份后，他一直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老天爷垂怜他，让暖暖救了他。
只是可怜那孩子因为救他被反噬了。
也不知道她被反噬之后身体如何？
顾司衡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今天回去看过暖暖，她暂时没事，你不用担心。”
“另外，我既然带顾津宴回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会医治好他的腿。
但他左手腕的伤，已经没办法了。
手筋被腐蚀了，连骨头都黑了，任何医生都无能为力。”
顾鸿一听顾津宴废了一只手，瞬间对他的怜悯又增加了一些。
他看着手里的苹果，瞬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把苹果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 “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叫了我二十几年的爷爷。
做错事的是萧金莲，与他无关。
我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问。”
顾司衡就知道他若是不去看顾津宴一眼绝对不放心。
他无奈站起身，“我就知道你心软，不去看他一眼，你今晚估计都睡不着。
下床吧，我扶你去，省得你心里一直记挂着。”
病房外，顾津宴在他们快出病房的时候急忙一瘸一拐地逃离……
刚刚顾鸿和顾司衡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等顾司衡扶着顾鸿离开病房后，他才从拐角处现身。
晚上，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把顾司衡和顾鸿的身影拉得老长。
冷冽的寒风即使被窗户和墙遮挡，也遮挡不住那寒意逼人的冷空气蔓延周身。
他看着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的怨恨不知为何消散了一些。
原来 ，他们真的还是关心他的，还是在意他的。
可他却想着害人。
顾津宴觉得自己好矛盾。
他脑子里有两股声音在打架，一股声音说他应该报复顾家，可另一股声音告诉他说顾家不欠他什么。
刚刚从爷爷和小叔的对话里，他能感觉到爷爷是真心的疼他，小叔虽然严肃，但从未害过他。
他能有今天的下场，除了是他的身份导致之外，是他自己先对叶岚下毒手，叶岚才会报复他。
“不，你应该报复！”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不，顾家不欠你任何东西！你若是报复，以后你会后悔的。”另一道声音警告他。
邪恶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你忘了顾老二把你打残废的事了吗？
你忘了你为了重新站起来，是怎么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了多久吗？
报复！
你必须报复！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几个月所受的痛苦？”
正义的声音，“不，你不能！
打残你的是顾老二，他已经死了，已经遭到报应了，你不能再报复顾家的其他人。
顾鸿是真心把你当他大孙子的，除了他，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你这样好的人了。
顾司衡更不欠你什么，他连顾家的东西都不屑一顾，怎会和你争抢？
一直以来，你不过是受顾国庆夫妻俩的挑拨，总觉得他会抢顾家的东西，可惜，他根本不稀罕，人家有个比顾家还牛逼的亲爹和岳父。
而你呢，连你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嫌弃你……”
“……”
“……”
邪恶与正义的两股声音在脑袋里不停地碰撞，让顾津宴感觉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他痛苦地眉头，脸色惨白，他想要把脑子里的那两个声音驱逐，可他越是反抗，头就疼得越厉害。
他想要抱着头，可手受了伤没办法，只能将头往墙上撞击缓解疼痛。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边撞击，一边低头看着包成猪蹄的双手。
撞着撞着，他讥讽地笑了，“手已经废了，就算腿治疗好了又有什么用？
以后我就是一个彻底的废人。
没有健全的双手，我日后连工作都难找，还谈什么未来？
没了健全的身体，我拿什么争夺顾家的一切？”
顾津宴将自己的头撞得头破血流，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一番撞击后，他脑子里的声音突然坚定了。
那股邪恶的声音没有了。
只剩下正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
“顾津宴，你真是够了！
你在顾家的那二十几年，身份没曝光之前没人对不起你。
身份曝光之后被顾长生打残，那是因为你活该。
若不是你惦记着顾家的东西让顾长生忌惮，他怎么会对你下手？
你就算要报仇也是找顾长生。
再说顾长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他连自己都害死了，你还有什么好报复的？”
“说起来要报复，你应该报复你自己，你活着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几个月之前你的人生都是虚度光阴的。
仗着顾家有几个臭钱浑浑噩噩的活着，整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碌碌无为……
老爷子好心给你娶个媳妇都被逼走了，你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身份曝光之后，连你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嫌弃你，你一个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津宴脑子里仅剩的声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眼里那怨恨的光芒消失后，目光渐渐变得黯淡，嘴里喃喃自语，“是啊！”
“我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我就是个废物！
我这样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津宴不顾头上的伤，任由血迹蔓延。
他慢悠悠地转身，一瘸一拐的量朝着楼梯间走，一步一步地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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