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晓,是启明复读学校老校区的高三复读生。这栋1992年落成的教学楼藏在城郊的臭椿树丛里,墙体爬满黑绿的爬山虎,三楼东侧的309自习室永远飘着一股粉笔灰混着旧木头的霉味。我的座位靠窗,窗外是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废弃篮球场,据说三十年前这里是片乱葬岗,夜里总有人听到球场传来翻书声。班主任周老师把我领到座位时,反复强调:“夜里十点半后必须离开,电路老跳闸,而且……以前出过这种事。”我当时盯着模拟考的理综卷子,只含糊应了声,满脑子都是那道没解出的物理压轴题。
搬来的第一周,我每天刷题到深夜。桌上的试卷堆得比保温杯还高,物理错题本翻得掉了页,英语阅读理解的选项被我用蓝笔圈得密密麻麻。第七天晚上,我正对着一道电磁感应题愁得掉眼泪,前排的男生赵磊突然转过头,递过来一个黑色的错题本:“这是前年复读生留下的,据说把里面的题吃透能提三十分,我在图书馆旧书架最底层找到的。”错题本的封面是硬壳的,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用白笔写着“错题本”三个字,每个字旁边都别着一枚银色的回形针。我随手翻到最后一页,一道关于电场与磁场结合的综合题旁,用蓝笔写着一行工整的小字:“解出这道题,就能找到他。”我嗤笑一声,只当是往届学生的无聊涂鸦。
那晚我熬夜啃这本错题本,前面的题目都中规中矩,直到最后那道大题。题干绕了四个弯,图形画得像缠在一起的电线,我用了五张草稿纸,算出的答案始终是1992——这栋楼建成的年份,也是周老师说“出过事”的年份。凌晨一点半,我揉着酸胀的眼睛打算放弃,刚把笔放下,桌上的台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自习室里只剩我一个人,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有人站在门口。
我摸索着想去开教室的灯,手刚碰到开关,身后传来“哗啦”的翻书声。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自习室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快速翻着硬壳本。我猛地回头,自习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错题本摊在桌上。可当我转回头时,最后那道大题的空白处,竟多了一行工整的解题步骤,蓝墨水的字迹,工整得像男生写的。我对照着步骤演算,每一步都严丝合缝,可算出的结果依旧是1992。更诡异的是,错题本的页脚,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蓝点,蓝得像刚滴上去的蓝墨水。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朝着309的方向走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门把手动了动,发出“咔哒”的轻响。我吓得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笔。门缓缓打开,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门口,短发利落,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错题本,错题本上别满了回形针。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直直地盯着我桌上的错题本。“这道题,你解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一股透骨的凉意。
我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男生走进来,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把他的错题本推到我面前。错题本上的题目和我做的一模一样,最后一道题的答案也是1992,只是每个蓝点旁都用蓝笔写着“错”字,字迹和我错题本上那行小字如出一辙。“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错了。”他伸出手指着错题本,指尖冰凉,没有温度,碰到纸张时,原本泛黄的纸张瞬间变得像古董一样陈旧。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男生突然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蓝色的泪水,滴在错题本上,晕开一片深蓝色的墨迹。“为什么没人能解对这道题?”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解了两年,每天都解,可还是错。”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校服的袖口渗出深蓝色的污渍,像是蓝墨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周老师的喊声,他在叫我的名字。男生的身体猛地一震,化作一道白烟,消失在空气中。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桌上的错题本已经脆得一碰就碎,最后那道题的答案旁,蓝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第二天我找赵磊打听错题本的来历,他却一脸茫然:“什么错题本?我从没给过你错题本啊。”我把错题本递过去,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这是……这是沈浩的错题本。”他告诉我,沈浩是八年前启明复读学校的学生,物理成绩常年年级第一,却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中,因为最后一道大题没解对,从教学楼天台跳了下去,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个黑色的错题本。而那道题,正是我昨晚做的那道。
我吓得手里的错题本掉在地上,赵磊捡起错题本,指着那行蓝笔小字说:“当年沈浩的错题本上,也写着这句话。”我想起昨晚那个男生,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一定是沈浩的鬼魂。
当天晚上,我不敢再待在309自习室,可刚走到教学楼门口,书包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那个黑色的错题本,每个错题本的最后一道题旁,都画着那个刺眼的蓝点。我想把错题本扔掉,可错题本像是长在了书包里,怎么都拿不出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到309。刚坐下,桌上的台灯就自己亮了,错题本自动摊开,最后一道题的空白处,又出现了那行蓝笔解题步骤。这次我没有犹豫,照着步骤重新演算,结果依旧是1992。放下笔的瞬间,沈浩的身影又出现在我对面,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蓝色的泪水流得更凶。
“还是错了,”他摇着头,声音里满是绝望,“为什么你们都解不对?”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股寒气顺着血管蔓延全身,手里的笔掉在地上,笔尖断了。“帮我解对这道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不然,你就替我留在这里。”
我吓得浑身发抖,突然想起周老师的话,颤抖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沈浩的动作停住了,蓝色的泪水渐渐止住。“我想知道这道题的正确答案,”他的声音恢复平静,“我解了两年,每天都解,可老师总说我错,同学也嘲笑我,我不甘心。”
看着他绝望的眼神,我心里一阵发酸。我拿起笔,重新逐字逐句读题干,突然发现,题干里有个被忽略的隐藏条件——图形的某个导线端点被印成了淡蓝色,几乎和纸张融为一体。我按照这个条件重新演算,这次的结果不是1992,而是309——我现在所在的自习室号码。
我把答案写在错题本上,刚放下笔,沈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拿起错题本,仔细看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很干净,却带着一丝诡异。“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变得轻快,“我终于解对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校服上的蓝墨水渍也渐渐消失。
“谢谢你,”沈浩看着我,笑容温暖,“我终于可以离开了。”他化作一道白烟,消失在空气中。桌上的错题本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张崭新的草稿纸,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蓝勾。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第二天早上,书包里又多了一个黑色的错题本,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最后一道题变成了力学综合题,每个字旁边依旧别着回形针,蓝笔小字换成了:“解出这道题,就能找到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还有别的鬼魂?我拿着错题本去找周老师,他看到错题本,脸色瞬间凝重。他告诉我,八年前,除了沈浩,还有个女生,是沈浩的同桌,也是因为一道物理题没解对,在309自习室自杀了。
我拿着错题本回到309,当晚,那个女生的鬼魂出现了。她扎着马尾,穿着蓝白校服,手里的错题本上别满了回形针。我按照上次的方法,找出题干里隐藏的摩擦系数条件,算出答案是713——她的生日。女生看到答案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桌上的错题本再次消失,这次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从那以后,309自习室再也没出现过鬼魂。我顺利通过高考,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离开那天,周老师在教学楼门口拦住我,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写着“309”。“这是沈浩和那个女生的东西,他们当年的班主任托我保管,现在该给你了。”他的声音低沉,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回到家拆开信封,里面是两本黑色的错题本和一张合影。合影上的沈浩短发利落,笑容阳光,身边的女生扎着马尾,眉眼温柔,两人站在309门口,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0天”。错题本里记满了物理题,每道题的步骤都工工整整,最后一页都画着蓝点,标注的日期正是他们出事的那天。
我把错题本和合影放进书桌抽屉,以为这就是终点。可入学后的第一个大学物理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波动题,题干和沈浩错题本里最后一道题几乎一模一样。我低头演算时,草稿纸角落自动浮现出一个蓝点,蓝得刺眼。
下课铃响时,我算出答案是2026——我入学的年份。猛地抬头,教室后排的空座位上,坐着那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正是沈浩。他举起手里的错题本,上面别满了回形针。“这道题,你也算错了。”他的声音穿过喧闹的教室,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吓得收拾书包就往外跑,跑到教学楼门口,撞进一个女生怀里。她扎着马尾,手里的大学物理课本封面上别着一枚回形针。“别急着走,”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凉意,“那道题的条件,你漏看了一个。”我抬头,正是合影里的女生,她的校服袖口沾着未干的深蓝色污渍。
他们一前一后跟着我回宿舍,室友都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沈浩坐在书桌前,翻开我的大学物理课本,用蓝笔圈出一个不起眼的符号:“这里是隐藏的相位条件,当年我们都没看到。”女生站在窗边,月光照得她的身影格外透明:“我们被困在题里太久了,只有找到所有漏看的条件,才能真正离开。”
我颤抖着拿起笔,按照他们说的条件重新演算,答案不是2026,而是506——我的宿舍号码。写下答案的瞬间,沈浩和女生的身体同时变得明亮,校服上的污渍渐渐褪去,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终于……都对了。”沈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伸手想去碰女生的手,指尖却穿过了她的手腕。
女生笑了笑,对着空气虚握了一下:“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一起走了。”他们的身影渐渐透明,化作两道柔和的白光,飘向窗外。书桌抽屉里的错题本突然翻开,最后一页的蓝点,慢慢变成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人,旁边用蓝笔写着:“谢谢你,帮我们解开了所有题。”
第二天早上,宿舍书桌抽屉里多了一张崭新的大学物理试卷,最后一道题旁画着蓝勾,写着:“这是最后一道题。”题干是道基础运动学题,我一眼算出答案是0。写完的瞬间,试卷化作星光消失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沈浩和那个女生。只是每次做物理题,思路都格外清晰,那些曾经头疼的难题都变得简单。我成了班里的“物理大神”,同学问我秘诀,我总会说:“仔细看题干,别漏了任何一个条件。”
毕业那天,我回到启明复读学校的老校区。309自习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坐着几个复读生,正低头刷题。靠窗的位置空着,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物理错题本,最后一道题旁别着一枚回形针。我走过去翻开,正是当年沈浩和女生反复演算的那道题,空白处已经写好了正确答案,蓝笔字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温暖的光斑落在错题本上。我轻轻合上错题本,转身离开。走廊里传来清脆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认真演算着一道永远做不完的物理题。而我知道,那些被困在题里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正确答案,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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