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全部撤出，涂志明再次伸出手。
“亚佐夫将军您好，感谢您拨冗来见。”
夏竹面无表情地把话翻译过去。
对面那胖子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
肚子直颤悠，下巴颏上的肉直蹦跶。
“我的妈妈曾说过，不要看轻修理过胡须的人，他们体面且聪明。”
胖子伸出厚实的手掌，“没错，我是亚佐夫！”
两手相握，涂志明感觉到对方指关节处有老茧。
他知道，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
“听说您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涂志明心里雪亮。
从他下飞机开始，恐怕就已在人家的监控网里了。
那辆老伏尔加轿车，座位下、仪表盘里，不知藏了多少监听设备。
难怪重要人物出访，宁可花大价钱把自家车空运过去，也不坐东道主安排的车。
毛病都在这儿呢。
两人再次落座。
涂志明从怀里掏出银质烟盒，递过去一支雪茄。
“巴西少女腿上搓出来的，您尝尝！”
亚佐夫端详了一下那支雪茄，叼进了嘴里。
“不愧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管。”
涂志明划燃火柴，先给亚佐夫点上。
“我猜想，世界大势应该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吧？”
苏联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就是着名的克格勃。
这个机构的名头能止小儿夜啼。
它不只是情报机关，更是拥有国内监控、边防、反间谍、要员保卫等广泛职能的“国中之国”。
权利大到没边儿，连那位未来的普大帝也是出身于此。
克格勃下辖两大总局：
第一总局专司对外情报、间谍活动和海外政治渗透，是真正的“对外触手”；
第二总局则负责国内反间谍，监控外国使馆人员及游客，控制国内异见人士。
而亚佐夫作为克格勃主管之一，其权柄可想而知。
听了涂志明的“赞叹”，亚佐夫缓缓吐出一口烟，后背靠向座椅。
“说不上什么掌握，只是稍有了解罢了。”
他灰蓝色的眼睛透过烟雾观察着涂志明。
“越是了解，心中越是惊骇。
天下大势，原来早已不在我们这一边了。
如果再不变革，怕是要被狠狠甩在后面去喽。”
叹息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墙角那座巨大的落地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倒计时。
“政治局已经多次开会，探讨路线问题。”
亚佐夫弹了弹烟灰。
“现在苏联国内，稍微有些远见卓识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许多人借助美国留学生的关系，和外部资本勾连。”
他顿了顿，直视涂志明。
“形势崩坏到这种地步，我也不能不早点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毕竟担任这个职位太得罪人了，我担心将来被清算。”
“你想要什么？”涂志明问得直接。
亚佐夫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一亿美金。”
“我家人和我的美国绿卡。”
“美国西海岸的一栋别墅。”
“以及......”他正要继续，涂志明微微抬手，示意他停下。
“不好意思，亚佐夫将军。”
涂志明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
装一下就行了，抽多了呛嗓子。
“您所提的条件，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亚佐夫眉头微皱。
“因为我是个做合法生意的商人。”
涂志明语气平静。
“不瞒您说，我代表小洛克菲勒先生而来，目的是为资本进入铺路。
和您相反，我们很看好苏联未来的前景。”
亚佐夫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看好苏联的未来？”
“当然。”
涂志明迎上他的目光。
“无数优质工业百废待兴，资本自由化必然引起经济的再次繁荣。
这样好的时机，作为一个商人怎么能错过？”
“涂先生，你不想听听我能提供什么吗？”
亚佐夫试图挽回局面。
“我在这个位置上十五年，知道很多......”
“不想。”
涂志明打断他，态度没有丝毫动摇。
“再次重申，您如果想和我谈论合法生意，我举双手欢迎。
但如果是谈论违法的事情——”
他摇摇头，“这是在切断我以后来这里投资的路，恕我不能同意。”
夏竹把话如实翻译过去后，亚佐夫沉默了。
房间里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一丝寒意透过厚重的墙壁渗入室内。
亚佐夫那张原本圆润的脸，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晦暗不明。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暴露了内心的权衡。
涂志明也不催促，自顾自又点了支烟，静静等待。
良久，亚佐夫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看好苏联解体之后的未来？”
他问，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
“能说一说理由吗？”
“这个很简单，对比一下阿美莉卡就知道。”
涂志明知道戏肉来了。
“两国土地同样广袤，资源同样丰富，人口相近，科技水平相似。
所差者唯有政体不同，市场自由度不同而已。”
他顿了顿，观察着亚佐夫的反应。
“东边大国只是适当的改革开放，经济便日新月异稳步上升。
如果苏联资本自由化，外部资本进入，必将激活本国经济。
到那时，再现美苏争霸的荣光也是指日可待的。”
“说得好。”
亚佐夫脸上冰霜消逝，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
涂志明瞥见，那正是龙华科技集团生产的“华耀”系列。
自己一个没注意，手机生意竟已做到了克格勃高层手中。
亚佐夫对着电话“嗯嗯”几声，然后站起身。
“涂先生，请跟我来吧。”
他把雪茄按灭，站起了身。
“有人想要见您。”
涂志明心中了然。
他早就猜到亚佐夫上面还有人。
克格勃是政治局最忠诚的刀，怎么可能轻易背叛？
亚佐夫如此身份竟敢直接来见，一点也不避讳，要说没有猫腻谁能信？
刚才那一番关于“叛逃”的对话，完全是试探。
穿过一条铺着深红色地毯的狭窄走廊，他们来到另一间更大的会客室。
这里装潢明显更讲究。
实木护墙板打磨得能照出人影，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墙上挂着几幅描绘卫国战争场景的油画。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相貌有种不怒自威的凶狠，西装剪裁合体。
虽然坐着，仍能看出身材高大。
叶利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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