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人告辞后,三人一起走出店铺。木门在身后合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铜铃清脆地叮咚了一下。墨陌站在台阶上,怀里紧抱着那个印有“锦瑟华年”字样的纸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上凸起的烫金纹路。
“好了,我们去吃午饭吧。”贝诺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他的动作,熨帖的衬衫布料绷紧,勾勒出精瘦的腰线轮廓,袖口处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他低头看了看那块复古机械腕表,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都快两点了,你们不饿吗?”贝诺抬起头,目光在墨陌和周亚柒之间游移。当视线落在墨陌略显苍白的嘴唇上时,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亚柒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真丝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水波般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我知道附近商场新开了家顶楼餐厅。”周亚柒边说边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映照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据说视野特别好,正好可以俯瞰整个老城区。”
周亚柒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导航地图。贝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戒痕上,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他的心脏突然揪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喉结滚动间,他想起那天救她的时候,周亚柒手上还戴着戒指。
湖水浸湿了她的身体,却掩盖不住她颤抖的肩膀。而现在,那道戒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这边走。”周亚柒突然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撞上贝诺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映着她的倒影,深邃得令人心悸。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迅速将手收回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戒痕。阳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却遮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痛楚。
贝诺的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了一丝苦涩,像是隔夜的咖啡混着未燃尽的烟草。他伸手接过周亚柒的手机,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僵了一下。她的手指冰凉,带着护手霜淡淡的茉莉香,而他的掌心却微微发烫。
“我来找吧。”贝诺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喉结滚动间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他刻意放慢语速,生怕泄露了声音里那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你穿高跟鞋不方便看路。”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周亚柒纤细的脚踝,那双裸色高跟鞋的系带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勒出浅浅的红痕。
周亚柒怔了怔,唇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嘴角的小梨涡一闪即逝。她转身时,贝诺注意到她后颈处有一缕碎发被薄汗黏在皮肤上,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痕。那道戒痕在她垂下的左手上若隐若现,随着她无意识的摩挲动作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像是一个不愿被遗忘的誓言。
三人沿着林荫道缓步前行,贝诺走在最前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时不时低头确认导航路线。他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身后——周亚柒挽着墨陌的手臂,真丝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石板路上投下流动的阴影。她高跟鞋的细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节奏像是某种隐秘的摩尔斯电码。
贝诺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底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触到微微发烫的皮肤——原来一旦确定了心意,那些被理智压抑的情绪就会像春天的藤蔓,悄然攀上心墙,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扰乱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听说那家餐厅的香煎鹅肝很出名。”周亚柒微微侧头对墨陌说,一缕碎发被初夏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水面,指尖无意识地绕着纸袋提手打转,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戒痕在转动间若隐若现,“你上次不是说想试试正宗的法式料理吗?”
墨陌闻言轻轻点头,她注意到周亚柒说话时,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掠过走在前方的贝诺——后颈处有一缕不听话的黑发从整齐的发髻中翘起,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贝诺突然停下了脚步,皮鞋在地面上摩擦出短促的声响。他的目光锁定在商场入口处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上,瞳孔微微收缩——华雪伊的代言广告正在循环播放。画面中的她穿着银色深V礼服,脖颈间那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与她在某次晚宴上戴的那条一模一样。贝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
“要不我们……”贝诺刚开口提议换个地方,迎面而来的巨幅海报就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嘴唇还维持着半张的姿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商场的立柱、橱窗甚至自动扶梯两侧,都贴满了华雪伊代言的巨幅海报。她或妩媚或清纯的形象无处不在——那张在化妆品专柜前回眸浅笑的海报,那幅手持香槟的侧影——海报上那双精心描绘的眼睛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顾客。
一走进商场,冷气夹杂着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冰水混合的化学试剂。贝诺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墨陌前面。他注意到墨陌抱着纸袋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纸袋边缘已经被捏出了几道细小的褶皱——那个纸袋,墨陌从出门起就像护着什么珍宝似的紧紧抱着它。
商场中庭正在举办某个品牌的促销活动,音响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与人群的喧哗混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声浪。几个举着应援手幅的年轻女孩从他们身边跑过,差点撞到墨陌的肩膀。贝诺迅速伸手扶住墨陌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比平时要低,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里……”贝诺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墨陌已经挺直了背脊,下巴微微扬起,露出那段优雅如天鹅的颈部线条。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她今天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却莫名比海报上盛装华服的华雪伊更加夺目。
“我这几天是和欧阳家扯上孽缘了。”墨陌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她远远看见了华雪伊从观光电梯里走出来,一袭红裙如火般刺目。
粉丝们的尖叫声如潮水般涌来,“雪伊!雪伊!”的呼喊此起彼伏。华雪伊朝人群挥手时,腕间那条镶钻手链在灯光下闪烁——那是欧阳集团最新收购的珠宝品牌限量款,全球只有三条。
贝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挡在了墨陌跟前,宽阔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他想起欧穆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墨陌在医院走廊被华雪伊的助手扇巴掌时,那声清脆的响声甚至盖过了病房里的监护仪警报。当时墨陌的左脸红肿了整整两天,却坚持不肯说,只说“不想把事情闹大”。贝诺的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袖口下的肌肉绷紧如弓弦。
“亚柒,你和小陌先上去。”贝诺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周亚柒的耳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我随后就到。”
墨陌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弧度,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好吧,亚柒,我们先上去。”墨陌主动挽住周亚柒的手臂,指尖却冰凉得吓人。转身走向电梯时,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无声的战争。
观光电梯的玻璃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周亚柒透过玻璃看到贝诺依然站在原地,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华雪伊的粉丝团如潮水般从他身边涌过,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分隔开来。贝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电梯,直到它开始上升,才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电梯内,墨陌松开了一直紧抱着的纸袋,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纸袋上的烫金logo,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知道吗?这件旗袍上的银线刺绣,会随着温度变化显现出不同的花纹。”
周亚柒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伸手握住墨陌冰凉的手指,感受到对方掌心细密的汗珠,轻声回应,“就像某些记忆,你以为已经淡忘了,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清晰起来。”
电梯停在顶层,门开的瞬间,餐厅悠扬的钢琴声飘了进来。墨陌最后看了一眼楼下熙攘的人群,华雪伊的红裙已经变成一个小点,淹没在五颜六色的应援物中。
贝诺的皮鞋刚转向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一阵刺鼻的晚香玉香水味就截断了他的去路。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衣服内袋,指尖触到手机的金属外壳时,华雪伊已经带着四个黑衣保镖呈扇形围了上来。为首的保镖右耳戴着通讯器,左眼角有道三公分长的疤——贝诺记得这人,三年前曾在欧阳家的私人安保部门见过。
“贝助理,难得这个时间点在这里见到你。”华雪伊的红唇弯成完美的四十五度角,脖颈间那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折射出刺目冷光。她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贝诺空荡荡的身侧,声音甜腻得能拉出丝来,“只有你一个吗?”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带着刻意为之的娇嗔,却让贝诺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
“华小姐,你好。”贝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依然插在口袋里,微微颔首,左腿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阳光从侧面打在他的轮廓上,将他的下颌线打磨成一把出鞘的刀。
“我约了朋友。”贝诺故意含糊其辞,目光扫过华雪伊身后那个正在调整耳麦的保镖。
“朋友?”华雪伊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她那款限量版鳄鱼皮手包,昂贵的皮革被掐出几道狰狞的褶皱。她愣了一下,眼角那颗用特殊颜料点出的泪痣随着面部肌肉微微颤动,“女朋友?”
最后一个音节陡然拔高八度,引得附近几个举着应援手幅的粉丝频频回头张望。
贝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讨厌这种被当成猎物般窥探的感觉,更讨厌华雪伊身上那股突然变得浓烈的晚香玉香水味。透过华雪伊精心描绘的眼线,他捕捉到她眼底翻涌的着某种危险的东西:探究、算计……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电梯方向。根据时间推算,墨陌和周亚柒应该已经安全到达餐厅了。
“华小姐,我的事你就别惦记了。”贝诺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商务微笑。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橱窗假人,连眼底的温度都精确控制在零度,往后退了一步,皮鞋跟刻意在大理石地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你先忙,我失陪了。”
转身的瞬间,贝诺的余光瞥见华雪伊那个戴耳麦的保镖正对着袖口低声说着什么。他快步混入人群时,能感觉到至少两道视线黏在自己的背上——一道来自华雪伊,另一道来自保镖们。
华雪伊的高跟鞋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她望着贝诺离去的方向,目光像探雷器般扫过每一个橱窗、立柱和自动扶梯,甚至连消防通道的监控探头都没放过。直到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有发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才咬着后槽牙问助理,声音压得极低,“一霆真的没有来?”
“所有入口的监控都查过了,确实没有宋总的出入记录。”一个保镖上前说道,华雪伊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她最后看了眼顶楼餐厅的方向,转身时红色裙摆像一滩泼出去的鲜血,在保镖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商场。
贝诺在拐角处的消防通道里停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门,直到确认华雪伊和她那群黑衣保镖都离开之后,才绕回去电梯,直奔顶楼。
贝诺推开餐厅玻璃门的瞬间,盛夏的阳光如融化的金箔倾泻而入,在靠窗的第三张餐桌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边界。周亚柒手中的银质餐叉在光线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叉尖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贝诺的领带上。
“看来宋先生身边的人,也是热门的。”周亚柒刻意加重了“热门”二字,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玻璃杯沿,玻璃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鸣响,与角落里钢琴师即兴弹奏的《爱之梦》形成奇妙的和弦。
贝诺修长的手指扯松了领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他拉开椅子时,柚木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亚柒,你别笑话我。”贝诺叹了口气,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餐厅每个角落,最后视线定格在墨陌的左颊,仿佛看见了那天她被打的样子,瞳孔微微收缩。
“哥身边的危险不仅只有女人。”贝诺压低声音,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小陌,她的助手打你的巴掌,我们还没有讨回来。”
墨陌闻言指尖骤然收紧,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蓝色光斑。
“贝哥,这事过去了就算了。”墨陌抬起眼帘,嘴角扬起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用游标卡尺测量过,轻声补充,左手无意识地转动腕间的银镯,镯子内侧的量子纹路在阳光下泛出幽蓝微光,“不要给大叔增添麻烦了。”
“你也没跟我们说。”周亚柒突然放下餐叉,银器与骨瓷盘碰撞出利剑出鞘般的锐响。她伸手想触碰墨陌的脸颊,却在半途被对方用手机轻轻格挡。
墨陌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显示着扫码点餐的界面,“我真的饿了。”
墨陌的声音轻快得近乎刻意,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霞多丽酒液在杯中荡漾,投射出的琥珀色光斑恰好笼罩她左手虎口的淤青。阳光穿透玻璃杯,在她指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彩虹。
餐桌陷入短暂的沉默。贝诺与周亚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清楚,墨陌一直习惯独自舔舐伤口,把所有的疼痛都咽下去,再给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就像孤儿院档案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墨陌站在暴雨中,白裙子湿透贴在身上,却对着镜头露出同样标准的微笑。那个雨夜之后,她就学会了把伤口藏在笑容后面。
“我要鹅肝配黑松露。”墨陌突然开口,声音像切换了电台频道般明亮,“再加一杯霞多丽。”
午餐在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中继续,大家举起酒杯时,银镯与玻璃杯相撞,发出编钟般的清越回响。
贝诺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周亚柒的手背,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周亚柒假装整理餐巾掩饰泛红的耳尖,却没逃过墨陌的眼睛。当贝诺将切好的牛排与周亚柒交换餐盘时,墨陌低头抿了口葡萄酒,掩住嘴角了然的微笑。
“所以暗物质探测器的镜头参数……”墨陌适时抛出一句话,看着对面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阳光在银质餐具间跳跃,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白色桌布上,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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