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这一世的修行方式也是以情入道，对神智与情绪的变化比常人更加敏感，她听着莫无双的描述，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了的地方。
莫无双认真思索了片刻，
“对身体机能似乎没有影响。但是那些人，因为失去神智变得不可控，分辨不了敌友，只要是靠近他们之人，全部大打出手……
原本我和阿四都以为，这是因为个别队员实力修为不够，所以难以抵挡这种污染才造成的。
于是我和阿四商量，换下来了那些被污染的队员，又替换上了一些实力境界更高的人，并且我还亲自给他们设下了防御阵法。
结果阿四送来的消息说……防御阵法与实力境界好像都无法抵御那种污染对人神智的影响。”
“那怎么办？最后用了什么办法？”
楚澜听到此处好像大约明白了，那种“污染”到底是什么！
但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既然当时莫无双他们都无法抵御这种“污染”的入侵和蔓延，
那么这不就是一个无底洞，得前仆后继地往里面填人吗？
她抬眼望向眼前的那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
在这原本就光线昏暗的环境中，眼前人的神色晦暗不明，她看不清莫无双此刻的神情，
但是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悲怆。
楚澜也没有着急追问，静静地等待着莫无双的回答。
沉默着过了十几息后，男子低沉的嗓音传来，
“后来……镇守小队的所有成员求我将他们，都变成了傀儡。”
傀儡？？？
楚澜双眼瞬间睁大，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想要发出声音来却又倍感艰难。
“你说的傀儡，难道是……”
“正是那个禁术。除了阿四，其他镇守小队的队的神魂都已经寂灭，只留下了肉身。
阿四作为队长，需要继续统领这支已经没有了神魂的镇守队，但是那时他也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所以我把他的部分神魂封印了……”
楚澜本来还悬着的心，听到“禁术”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死了。
她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胸腔内疯狂地搅动，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努力地将心情平复了些许后，楚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说到：
“莫长老，傀儡术是修真界明令禁止的禁术！使用禁术，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像是听到什么无关痛痒的闲话，莫无双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笑容既无喜悦也无悲凉。
风吹动他的月白色长袍，在这浓郁的背景下，倒衬得他有几分孤寂，
莫无双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又如何？若是天道真有什么惩罚，罚下来便是，我等如今已经被归于‘魔族’一流，过了千年这样的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又何惧什么天罚？”
说罢他又低头自嘲一笑。
“更何况……当时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无论是派谁去，都会被污染。如果不断把受影响的人换下来，替换新人上去，那不用多久，这片大陆上就会出现无数个失去神智但是修为境界又不俗的修士，那样对下仙界才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楚澜惊讶于莫无双竟然看得如此长远。
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胸口又憋闷着一口气，不由得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那就不能不管了吗！干嘛非要守着这个劳什子的上下仙界连接的薄弱之处？！谁要求你们一定要守着了？莫无双，做不到的事儿你可以不做，不用勉强自己一定要尽力一试。
外面那些人都怎么说你们的，都管你喊‘魔族’把你们视为洪水猛兽人人喊打了，你能不能就自私一点？干点儿‘魔族’该干的事儿？
守不住了咱就不守了，你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离开南疆，甚至……离开下仙界都好，就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行吗？
你就这么带着悠宁谷那些仅剩的人，都这么跳入了这个大火坑？你作为长老难道不应该想办法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你倒好，哪儿有困难你往哪儿钻！
莫无双你是不是有什么当圣母的瘾啊，非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非要拯救万民于水火？
莫无双我看你就是活得太久，修行修得走火入魔了！
你这是要争取什么感动修真界十大人物吗？”
莫无双被楚澜这一通输出，说得愣了好久。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位平时嘻嘻哈哈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魔尊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他消化了片刻后道，
“这并不是我一人的决定，而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在我发现这个最薄弱之处后，我也问过大家的意见……甚至我也像当时的瑶华一样，让他们愿意走的走，自愿留的再留下，只是，他们这次比我更坚定。”
楚澜听到这个回答也是有些意外。
当时在梦回香中，那在生死关头，急着想要把瑶华推出去，换自己一条生路的人的嘴脸，都还历历在目。
但是如今这些人，莫无双说，他们是自愿留下，自愿去做了这件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知晓，甚至换不来修真界半点好评和回报的事情。
“将镇守小队化为傀儡，也都是他们自愿的，毕竟已经有他们那群人先去趟过这条路了。
既然无论是谁都无法与这污染对抗，那么就让受污染的人止于他们。他们已经身在泥潭中，就不需要再拉人下水了，这样才是最好的计策，也是最大的保全。”
楚澜觉得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好像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眼睛里，将她与这个真实的世界隔离开来。
她舔了舔干涸的双唇，语气苦涩，
“可是……这样做，不会有人知道，也并不会有人念你们的半分好。你做得再多他们也不领情，还会看你们的笑话，甚至得了好处还出言抹黑你们！”
“呵，魔尊大人，您认为我都活了几千年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还会在意别人知不知道，念不念我的好吗？
我不需要世界的围观，也不需要任何人褒贬。我只想，或者说我与其他悠宁谷的村民一样，我们只想，不辜负瑶华那年宁愿自己殉道也想要保护的下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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