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远千里，就为了告诉朕这些？”
段太明能当上大理皇帝，也非无脑之人，很快就冷静下来，目光如刀般看向洪鹤。
洪鹤笑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
“怎么个复杂法？”
段太明追问道。
洪鹤道：“皇帝想要征讨大理，钱粮军需甚大，太子监国，统筹后勤，压力极重，因此并不支持皇帝南征大理，我家大人乃是太子的心腹，故而听从太子指示，想要阻止皇帝南征！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帝看到大理兵威不可轻撼，才能打消他南征的念头！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我家大人也不愿兴兵入云南，他只想在贵州完成改土归流，建立盖世功勋！”
段太明闻言，眉头紧皱道：“贵州经略安抚使想要改土归流？便是我手握十万大军，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洪鹤哈哈一笑道：“我家大人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完成一州的改土归流，便心满意足！”
随即顿了顿，接着道：“这就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我家大人希望能与大理合作，共同征讨土司！”
段太明最近这段时间，也在琢磨如何对大周用兵。
吐蕃方面希望大理进攻蜀地，如此两国联手，胜算更大。
但段太明清楚，吐蕃的军力在大理之上。
若是大理和吐蕃共同进攻蜀地，真将蜀地拿下，如何割分利益，便是最大的问题。
他大理虽然被暹罗、蒲甘等国推举为中南半岛的霸主。
但段太明心里也明白，他这个中南半岛的霸主，还是很有水分的。
如此一来，大理能用兵彰显国威的便只能是贵州。
而与大理接壤的贵州土司，有播州杨氏、水西罗氏，以及部分八番。
在大理还是南诏国的时候，就曾对播州杨氏动兵，试图扩大版图。
但是遭到了播州杨氏的无情碾压。
南诏军队被播州杨氏的军队打的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此后数十年，南诏都不敢再对播州有心思。
这也是段太明如今踌躇不前的重要原因。
虽然大理现在的军力，比曾经的南诏更强。
光是大象骑兵，就有数百头。
但是贵州多山，大象骑兵很难发挥战力。
况且大理这些年，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很少对外用兵。
军队中的能征善战之卒，寥寥无几。
将卒们不愿打仗，厌战情绪极大，只喜欢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洪鹤见段太明皱眉不语，接着道：“难道国主就不想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说得轻松，播州杨氏，有正规军五万，并且境内青壮无数，随时都能拉出数万乃至十数万的青壮，朕的军队，也就十万，贸然进攻，只怕得不偿失！”
段太明犹豫道。
洪鹤道：“我家大人已经募得精兵两万五千人，整装待发，只要国主愿意合作，事成之后，播州一分为二，大理得一半，我家大人拿一半！”
段太明狐疑得看向洪鹤：“汉人多是狡猾，朕如何能相信你？”
洪鹤道：“贵州土司众多，我家大人若是戏耍国主，又能有什么好处？若是国主不趁早起兵，彰显武力，等到皇帝亲征，国主可就为时已晚！”
“好，你且容朕考虑一晚，明日再给你答复！”
段太明思虑道。
洪鹤拱手拜别，被宦官带去驿站休息。
等洪鹤离开，段太明也没了玩乐的心思，立刻让人将宰相高义召来。
高义出身姚安土司高家，而高家也是被朝廷和杨氏所灭。
双方可以说是血海深仇。
段太明询问高义的意见，可以说是正中高义下怀。
他立刻支持段太明向播州用兵。
只是洪鹤所言，不可全信。
说什么皇帝即将对大理用兵，这就有些扯淡了。
根据大理在武昌的探子回报，柴昊如今体弱多病，已经很少参与朝政。
目前大周的主要精力都在沿海一带，防范倭人。
哪有多余的力量前来征讨大理。
虽然高义看的明白，但他不可能将其中利害关系全部剖析给段太明听。
段太明见高义也赞成对播州用兵，心中算是有了底。
只是大理和贵州安抚司的合作，能进行到哪一步，仍需洽谈。
次日一早，洪鹤又被带入了皇宫。
见到段太明和高义，二人也不废话，直接告诉洪鹤，若是拿下播州，大理必须占四分之三，播州的另外四分之一归贵州安抚司。
原因是大理的军队比贵州军多，出力自然也是最多。
平分播州的要求，很不合理。
洪鹤心中暗暗冷笑，果然，又被安抚使大人说中了。
这大理国王还真是天真好骗，还有他们这个宰相，可是与杨氏有血海深仇的，有机会报仇，肯定不会放过。
“国主的要求也太过分了，虽然大理兵多，但能不能击破杨氏的军队还是未知数，而我贵州军，皆是安抚使精心操练的精锐，想要击破杨氏主力，说不定还得靠我们贵州军，国主要求分走四分之三的地盘，实在无理！”
洪鹤严词拒绝道。
他进入大理境内后，也观察了大理军队的风貌。
这些大理士兵，充其量也就跟他之前统率的厢军一路货色。
段太明凭借这样的军队，就敢自称中南半岛的霸主，也真是井蛙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哼，我对王焱也有所耳闻，听闻他在蔡州城下，击溃完颜匈的十几万大军，威震华夏，然而他到贵州才多久？
新募的士卒想要操练成军，没个一两年压根不能作战，你敢说王焱凭借这样的军队就能击溃杨氏？”
高义嗤之以鼻道。
洪鹤冷声道：“我家大人用兵如神，岂是你这样的文官能明白的！”
双方接下来为了播州如何割分的话题争吵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大家口干舌燥，才算作罢。
段太明本来还对洪鹤有所疑虑，见他丝毫不肯退让，这才有些相信王焱是真的想跟他合作。
考虑到拿下播州之后，还可以继续对水西用兵。
若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便和王焱有了矛盾，实在不划算。
于是便大方的答应，愿意平分播州。
只是拿下播州后，大理对水西用兵，贵州方面，必须保持中立，不可下场掺和。
洪鹤没想到段太明胃口这么大，没等吞下播州，就已经想着水西。
在沉默半响后，洪鹤才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需禀报安抚使，才能答复国主！”
段太明点点头，暗道：看此人如此谨慎，想来合作之事，并非弄虚作假。
等洪鹤将在大理谈判的结果传回奉节后，王焱很是振奋。
他立刻回复洪鹤，告诉段太明，贵州方面不会干预大理对水西用兵，但大理也不可干涉贵州方面对思州用兵。
若是思州田氏派人联络大理，必须拒绝！
如此往来反复，双方总算达成了初步合作。
此时，已是光烈二十三年六月。
正值酷暑炎热季节。
马洞锡率领几十名心腹，出现在播州以西的崖阳关，伪装成大理斥候刺探崖阳关的地形，并混入商团，在崖阳关内鬼鬼祟祟的打听军队情况。
如此反常行为，迅速引起了崖阳关守军的注意。
崖阳关守军将领是杨子聪的亲族叔，名唤杨敬，这段时间，大理来播州的商队数量不断增多，已经颇为反常。
加上这些大理斥候的出没，让杨敬意识到大理很可能要对播州不利。
他立即书信一封，传回播州，交给杨子聪。
请求杨子聪向崖阳关增兵。
杨子聪接信，如临大敌，虽说他不惧大理的十万军队，可眼下王焱在北面磨刀霍霍，说不定就会趁机偷袭娄山关，入侵播州。
两线作战，对播州来说，极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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