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啊，你想怎么样？”艾力叹了口气，恢复了一个老人应有的疲态。
“应该说艾村长想怎么样，我想问问村长你把阿依古丽放到我身边，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意思意思。”
“我会不好意思。”
许乘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极限拉扯，不知事态的发展最终会走向何方。
当然，另外一方面许乘风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点，阿依古丽出现在林忘身边不简单。估计艾力也在思考，这世上还有对美女不动心的人。”
许乘风果然看到艾力点点头，缓慢地说，“我没看错你。你是一个君子。”
艾力给林忘杯中续满水。
“林忘，实话实说，我想请你帮忙，没有别的，这一对恋人还希望你能够伸出援手，帮忙成全。”
“我实在不想看到买买提江这孩子继续沉沦下去了。”艾力微微躬身，略显谦卑地请求林忘，“要知道买买提江和阿依古丽分手之前，他是全村顶尖的帅小伙，用你们的话说叫帅哥，家庭也安排得妥当。生产生活两不忘。但现在你们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
“甚至情愿整天与某人赠送的烈酒为伴。”
林忘假装听不懂艾力话中蕴含的讽刺。不过酒是林忘送的，也确实没得洗。他不由地暗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艾力才对他的上门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礼节和礼貌。
“我希望你们能帮助他。”
“这是一个长辈的殷切期待，一个老人的微小愿望。”
艾力说得非常诚恳。说实话，他虚伪起来如同保险销售员，真诚起来亦至纯至性。当然，这些细微的动作表情乃至感情变化，也只有林忘能够清晰分辨。
许乘风从头到尾只觉得艾力是个老实人，非常值得信任。他反而对林忘的行为有些微词。
“你为什么不帮助他们，不撮合他们？”林忘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需要撮合，他们是天生一对。”
林忘和许乘风动作整齐地抬头，继续盯着艾力。
“但我借着让阿依古丽教书的机会不着急结婚，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艾力解释道，“但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不愿意让阿依古丽这朵戈壁上的雪莲花身受孤独之苦。”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艾力的行政权力也不是无限的，他可以压得住一时，但不能强行弹压一世界。
发现艾力终于说了实话低了头，林忘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艾力确实是个人精，斗争经验丰富。别看他老态龙钟，与他斗智斗勇相当耗费精力，实在不好对付。
许乘风被艾力牵着鼻子走的情绪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对林忘而言，这场与村长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更重要的是，通过不停的试探与交锋，林忘摸清楚了艾力的态度。确实如他一开始所想，艾力本人对于林忘，或者对于藏水入疆并非持抗拒态度。
虽然依然态度暧昧，但那只是在某些细节上存在疑虑，又或者是对项目推进的方式有着自己不同的意见。
明白这个前提，今天的任务应该说圆满完成。这样林忘就不至于怀疑整个阻工过程是有预谋的行动，而只是村民的自发行动。
这两者的应对难度，天差地别。
剩下的就是执行层面的问题。短短几秒钟时间思考，林忘就梳理清楚了问题的核心——而这一点一同到来的许乘风是看不明白的——看他迷茫的表情就可以知道。
当然要说艾力是毫无保留的完全坦白也不可能，林忘不相信一个把持数十年的老人会对一件小事束手无策。
“我怎么帮？我能得到什么？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林忘把心中的疑惑掩藏在心，抛出了另外一个非常符合他身份人设的问题。
许乘风发现此时的林忘，冷静得可怕，而且他犀利的问题每一个都直击灵魂。
“林总裁这就明知故问了，我相信以林总的手腕，不至于办不了这一件小事。”艾力眉头微皱，眼神里的惊奇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失望。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是个演技派，林忘就真信了他的“邪”！
诚然林忘可以采用劝说、采用“钞”能力，甚至采用一点点特殊手段。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什么好处？”林忘换了一个问题。
盯着他的眼睛，艾力一字一句地说，“你将获得买买提的友谊。”
友谊？林忘咂摸着有时候既重若千钧、有时候又虚无缥缈的两个字。就是不知道艾力口中的友谊，能值几个钱。
林忘的心情炽热起来，他发觉这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他微微俯身，望着艾力橘皮一般的脸庞，语气诚恳地询问：“藏水入疆三号线入口工程，艾力村长帮我做做工作。当然是在如果我能办成您说的事儿的条件之下。”
“你说什么？”艾力掏了掏耳朵。
“我说三号线。”
“什么线？”
“三号线。”
“第几号？”
“……”林忘突然有一种被动陷入了马冬梅、马什么梅的无限循环之中。
这老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艾力村长，我们现在是谈生意，不是做游戏。”林忘十分不悦。他感觉艾力并没有一个诚信的生意人的耿直秉性。
不过即便林忘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那也吓不到艾力·买买提。
双方同样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林忘，你为什么要找我出面推动工程呢？”艾力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时间还让林忘有些不适应。
“当然是因为……”当然是因为村长的身份地位和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艾力打断了林忘的话，他认真地告诫林忘，“凡事不要想当然。我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也没有无限号召力。”
“如果说你想要推动藏水入疆工程，要在望水村打一个入口，那你更要促成这件事了。”
“据我所知，买买提江也是你们的拆迁对象，你帮助他婚姻和美，他助你拆迁愉快。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忘一脸的不可思议，哪儿有拆了别人的房子让别人结婚，还要对方心甘情愿的道理？
“艾力村长，您在村里德高望重，威望极高，村民们都听您的。”林忘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竭力争取艾力的支持。
“拆迁是好事儿，补偿不会少。你知道市面上拆迁的单价吗？你知道我出的价格吗？只不过村民不信任我们而已。我觉得如果是您出面帮忙疏通一下，跟村民们好好讲讲拆迁的好处和重要性，拆迁能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您要是能帮这个忙，那可真是解了我的大围，你将会获得我林忘的友谊。”林忘一字一顿地表示，“而且这友谊的价值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
起码超过你的友谊的价值。林忘在心中补充。
“我保证。”林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24K纯友谊、真友谊，绝对不是艾力所谓的那种纯水友谊。
“林忘，拆迁不是小事儿，村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对这片土地感情深着呢。你的心意我虽然理解，对望水村的好处我也知道，这是大规划我也知道。但恕我不能接受，也得考虑村民们的想法和感受。”
可惜被艾力一口回绝，他甚至连装假都懒得装。
“这个，艾力村长！”林忘还想继续争取一下，“您不需要强行推动，我只需要你在谈判推进过程中出面就好，一句话都不用说。只需要您出面。”
“你说啥？”
林忘对艾力突然变化的口音表示无奈。
“哎呀，我人老了。不好意思，累了，要不林总请回。”艾力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脸庞。
一说到正事，艾力就顾左右而言他，恢复了老狐狸的本色。
要么装傻，要么，怎么说都不肯正面回应。
不管林忘好说歹说，艾力就是不松口。
没办法，艾力年纪摆在那儿，而且远来是客，林忘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本以为这一趟又将空手而归，没想到临走时，艾力在门口突然叫住了两人。
“林忘，你以为我说让他们支持拆迁，他们就会支持拆迁吗？难道你以为我在望水村就是一言九鼎吗？”
背对着林忘两人，艾力村长说出来一番话语。
“难道不是吗？”
“不，林忘，你搞反了逻辑关系。也搞反了顺序。”
艾力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高深莫测，还有些意味深长。
“不是因为我是村长，他们就听我的，而是因为我所作所为符合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才认我作村长。这就和你的董事长职务一样。”艾力轻飘飘的话似乎再去解释，似乎在阐述自己的逻辑。
聆听着高深莫测的话语，林忘和许乘风一时间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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