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远在天边水云城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秦军杀来了!”
这一声喊,整座城池瞬间沸腾。百姓仓皇奔逃,推车负囊的,怀抱婴孩的,拄杖蹒跚的,满街都是人群的嘈杂与马蹄的杂乱声。
书肆后院,青纾正利落地收拾行囊。几件粗布衣裳,干粮水囊,很快塞满布袋。本就狭小的院落堆满杂物,更显逼仄。
“姐,快些走!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白纾月却怔怔立在门槛边,手里捏着一枚旧玉佩,目光凝在院中那株老枣树上。
她怕的并非秦军,而是离开水云城后,独孤行再寻不着她。
“小木子,别愣着!”青纾催促着门边的青衣童子。
“哦。”小木子慢吞吞抬手,却先拍了拍白纾月肩膀,“白姐姐,你还好吗?”
白纾月侧身避开,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对这个山精木人,她始终心存芥蒂。当初避暑山庄那档子事,至今想来仍觉不适。尽管小木子总说曾相助他们,可她全无印象。
小木子讪讪收回手,挠了挠头。
“白纾月!”一声急唤骤然打断她的思绪。
就在此刻,卢秉文疾步从书肆前堂转入后院,神色凝重。
“即刻启程!”
白纾月一怔:“师父,发生何事?”
“港口已经失守了,秦军破防,已经焚毁所有大骊船只。”卢秉文脸上满是凝重,“外城江防也被攻破,最多再过几天,他们就会攻破水云城。”
青纾失声惊呼:“怎会如此之快?不是说至少能守数月吗?”
卢秉文重重摇头:“秦军启用了一种名唤‘巨神弩’的攻城兵具,一箭之威堪比八境武夫全力一拳。那东西射程远,穿透力强,昨夜水战,大骊半数长船已毁于弩下。现在京城那边正焦头烂额。”
白纾月闻言色变,能射杀龙门境修士的巨弩,那威力得多大啊?
“师父,这样的东西,怎么会……”
“别说这些了。”卢秉文厉声打断,“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收好了就走!走陆路,去附近的山道,那边秦军尚未合围,应该很快就能跑掉了。”
青纾点头,拍拍包袱:“我们收拾好了,师父!”
卢秉文点头:“很好,我们即刻出城!”
白纾月却突然拽住他衣袖:“师父,那符家怎么办?他们不是誓与城池共存亡?我们就这样扔下他们不管?”
卢秉文停下脚步,符家是水云城四大家族之一,向来与卢家交好。可今乱世当头,还是各安天命吧。
“符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他们愿意守城就守,如今眼下保命要紧,不要多管闲事。”
“那我们去哪?”青纾问。
“入秦境,寻我孙女。”卢秉文沉声道。
这话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乱声。紧接着,伴随着铠甲碰撞声,十余精兵破门而入。
“卢秉文!”
为首一人嗓音洪亮,正是水云城驻城大将——段天和!
“休想临阵脱逃!”段天和一步跨进院内,“如今水云城危在旦夕,你这老匹夫还想逃走?你必须留下,与四大家族共守城!否则......”
卢秉文眉头紧锁:“若老夫执意要走?”
段天和眼中寒光乍现:“那我就联手其他三家,先把你卢秉文拿下!”
空气骤然紧张。
院子里只剩下士兵呼吸的声音。白纾月神情凝重,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偷偷将青纾护在身后。
“段天和!你真的打算和老夫过招?你就不怕水云城先陷入内乱吗?老夫归真境修为,对付你这十境武夫,你可想好了!”
“那你就试试!!!”
段天和一身霸气展开,水云城是他的地界,他还不信自己这么多手下,还拿不下这老匹夫。
“卢秉文我告诉你,我是守城将军,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我的面前带头逃窜!你若要动我军心,你今天就交代在这里吧!!!”
说罢,段天和就一拳轰了过来。
卢秉文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调动虚垣阵,将段天和的拳风虚化。拳劲透过他和白纾月的身躯,透院而出。虽然没造成伤害,但卢氏书肆后的民房可就遭殃了。
轰!!!
一声巨响,整条东街小巷,直接被轰得稀巴烂。
白纾月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威力......”
卢秉文皱眉:“老夫一介布衣,守城本是你们武将之责,你居然太推到我身上!”
“休得狡辩!”段天和厉声道,“国难当头,尔等岂能贪生怕死!是民又如何?你们有责任保卫大骊!!!”
卢秉文皱眉,他虽是大骊人,但大骊待他如何?冷眼、排挤、几近灭门之祸。如今国破家亡,倒来求他出力?世间讽刺,莫过于此。
他正要回击,忽觉肩头一沉。
“师父,我们留下。”
卢秉文愕然转头,看向这个素来乖巧的大徒弟。平日里最听话的一个,怎么这个时候胳膊肘往外拐?
白纾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卢秉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冷哼一声:“段将军还有何高见?”
段天和心知卢秉文这是应下了。他不再多言,只是郑重抱拳一礼,随即喝令部众:“随我驰援前线!”
甲士们轰然应诺,踏着凌乱步伐离去。段天和纵身跃起,转眼消失在天际。
院内霎时只余师徒三人与那木精。
“你这丫头!”卢秉文瞪眼,“竟帮着外人挤兑你师父?”
白纾月轻叹一声,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师父若真要走,归真境修为谁能阻拦?您迟迟未动,不就是存了守城之心?”
卢秉文一时语塞。确实,以他修为若要离去,不过须臾之间便可遁入千山万壑。拖延至今,终究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当初应下陈尘之请,确有报复大骊皇室之念。可如今眼见黎民遭难,这老头终究硬不起心肠。
修仙修仙,终究无法修得个铁石心肠。
“拖延至今,确有私心。但为师更忧心你二人安危。战端一开,绝非三五日可止。秦军既至,水云城吉凶难料。不如先送你们离开,为师再回来助百姓周旋......”
“那我呢?”一个脆生生的话音插进来,“臭老头,你要丢下我?”
卢秉文转头,果然是那木精小童。那一张柔嫩的臭脸上看不出表情,却偏偏能让人觉得他很欠揍。
“你这木疙瘩!”卢秉文冷脸道,“白吃白喝也就罢了,整日在眼前晃悠。哪天惹急了,真把你劈了当柴烧!”
小木子一个闪身躲到白纾月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哼哼唧唧:“白姐姐,这臭老头欺负我。”
白纾月无奈抚额:“莫要胡闹。”
小木子顿时不吭声了,乖乖低头。
他倒不是惧怕卢秉文,而是忌惮白纾月——毕竟如今他是可是靠白纾月的精血供养。自避暑山庄那场大火逃出后,他四处寻觅新主,幸得一位怪老头指点,才寻到此处。
“师父既然要留守,我们也留下。”白纾月轻扯卢秉文衣袖。
“不可!”
白纾月却执拗道:“师父不走,我们岂能独自逃命?就让我们一同守住水云城,权当了结这段因果。”
卢秉文知她性子倔,只得长叹:“罢了,你二人修为尚浅,不必亲临战阵。且去通知南宫、符两家。特别是南宫家——他们暗中与秦军有所往来,务必避开正面冲突。至于符家...知会一声便是。”
姐妹俩相视颔首。
“记着,事毕即刻返回。若是不便,以安全为重!”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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